聽着這句話,蘇真真忍不住看了眼馬不爲,他擰着眉心糾正:“洪興,我說過,我們不會造反。”
洪興不信,望着沙盤問:“你們不造反,搞這些幹什麼?”
蘇真真突然笑了:“我要是要造反,你可不夠資格。”
“你瞧不上我?”洪興正色起來,“說說看,我哪裏不行了?”
說實話,洪興這個還是有點本事的,但行事風格更像是僱傭兵,和馬不爲完全不在一個檔次。
不過不能這麼說,蘇真真換了個說法:“你很聰明,也能識人用人,但可惜,你心裏沒有忠義,沒有家國,簡而言之,你適合當賞金獵人,拿錢辦事,成不了大氣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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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出來,洪興陷入了沉默。
坐了會,他說了聲出去走走,馬不爲這才問:“你真是這麼看他的?”
蘇真真聽出他話裏有話:“還有誰也是這麼看他的?”
“他爹,曾經是西北王手下的一名大將,當年我和他一同進的軍營,最後是我繼承他的衣鉢,他反而成了西北王的暗衛。”馬不爲從蘇真真身上,看到了洪將軍的影子。
他也曾經這麼說,人可以狠,可以毒,可以犯各種錯誤,但不能沒有自己的底線。
這種底線可以忠義,可以愛恨,也可以世俗道德。
蘇真真這下子真的驚訝了:“你的確是個將才,但洪將軍怎麼有他這樣的兒子?”
怎麼想都不應該啊。
營帳外面,洪興聽到她的話,頓住了腳步。
他應該是個怎麼樣的兒子呢。
想起剛進軍營的那會,他被所有人捧着,馬不爲被所有人踩着,最後不只是親爹,西北王都認爲他不合適在正面戰場。
每個男人,都渴望建功立業,而不是在陰暗的背後,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馬不爲輕笑出聲:“龍生九子各有所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吧。”
對於洪興某些的辦事方法,他的確看不上,但洪將軍教授了他安身立命的本事,只要洪興不是個十惡不赦的人,他都要拉一把。
蘇真真能理解馬不爲的做法:“其實在礦山那邊,他給我的感覺像個能辦大事的人,這次見面,反而成了兵油子,也許是被長期籠罩在父親的光輝下,爲了掩藏自己的脆弱吧。”
馬不爲不置可否,轉而問了糧草的問題。
途中遇到了陳祺,蘇真真也一併說了:“雖然我答應撥給他一部分糧草,但是我是按照一萬五的兵力準備的,你們能勒緊褲腰帶,熬一熬嗎?”
“當然沒問題了!以前十萬兵馬喫五萬糧草都有過,現在這種情況,已經很好了。”馬不爲越發佩服蘇真真,她不管做什麼,都留有餘地,能應對各種變故。
蘇真真反而好奇:“朝廷每年的餉銀和糧草都是足量的,難不成西北王的私兵也有一二十萬?”
對於私兵這個問題,馬不爲知道的並不算多:“私兵肯定有,而且數量不少,西北王能藏到現在,我都懷疑他,是不是全民皆兵了。”
蘇真真轉眼望着沙盤:“那私兵在誰手裏呢?”
馬不爲咬牙切齒的說了個名字:“韓聰。”
對於韓聰的追查,不只有周毓麟在跟,馬不爲更是派了不少探子出去。
只是這個人實在狡猾,居然沒有查到一點蹤跡。
分析了很久,蘇真真頭疼,便走出了營帳來,在軍營裏隨意逛着。
比起陳祺軍營的令行禁止,這裏要鬆散許多。
不過戰場上,馬不爲帶的人反而更加勇猛。
蘇真真走着走着,發現角落裏,有個人在抱着酒罈子望天。
“洪大哥。”
既然是洪將軍的兒子,還是馬不爲的恩師,也是守護了西北邊境的重要將領,蘇真真又變得客氣起來。
過了會,上次在礦山見過的一個人來了,提這兩壇酒。
他也看到了蘇真真,但並沒有說什麼,悄然退下。
這時候洪興也看到了她,自嘲道:“你來看我的笑話?”
現在的他渾身都是疲憊,沒了剛纔見面時候的邪肆。
蘇真真和不遠處的許錯對了眼,這才走過去,在洪興一丈外的地方坐下:“當然不是來看你的笑話,你爹是個有理想的人。”
她看過大楚的史書,洪將軍並不是西北王的手下,而是真正意義上的百姓將軍。
出身寒微,幾經輾轉,終於踏着胡人的鮮血,建立起累累功業,最後在西北王排除異己的行動中,意外身亡。
馬不爲的性子更像是西北王,但他有洪將軍教給他的底線。
“是啊,人人都知道我爹是個大將軍,心懷天下,愛民如子,馬不爲繼承他的才能,我卻什麼都沒有,還要被他嫌棄。”洪興說完,擡起酒罈,猛地將剩下的酒都灌了下去。
咕咚咕咚幾聲,洪興臉上出現一抹悲涼。
蘇真真不知道如何安慰,但前後的洪興差別有點大,加上他這次沒有見到上次對她有敵意的瘦子,不禁問道:“你們當時一行人都活了下來嗎?”
提到這個事情,洪興猛地摔了酒罈,斜眼盯過來:“老六是你的人吧?”
“不算是。”蘇真真斟酌着回道。
洪興突然起身,還沒有動手,許錯已經到了跟前,他居高臨下的望着蘇真真:“周毓麟不是你的人?”
蘇真真也站起身來:“真的不是,他是皇帝的人,我和他,只算得上戀人未滿。”
洪興疑惑:“這是什麼意思?”
“朋友之上,愛人之下。”蘇真真望着浩渺的天空,繁星熠熠,“他跟着我,只會成爲一個籍籍無名的人。”
望着她的側臉,洪興心思浮動:“你居然沒有留他?”
蘇真真轉頭看過去,和他四目相對:“他是天上的朗月,當不了陪襯的星星,我們各走各的路,就像是洪將軍所說的一樣,馬將軍是將才,他肯定也和你說過,你是個什麼樣的人。”
洪興也擡頭望着天空,喃喃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他的腦海裏,只充斥着旁人對自己的恭維和吹捧,父親說過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