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雲妃娘娘請安?
那宮女想,要是真的能請到安,她也不至於如此爲難了。娘娘啊娘娘,你任性出宮,卻是萬萬沒想到九殿下和濟安郡主往月寒宮送了一個孩子來吧?這人要是別人,月寒宮不讓進也就罷了,可這孩子偏偏是濟安郡主的親弟弟,而且還是九殿下親自發話讓送來的。不但如此,還說了,他們從千周回來之前不讓出去。
老天爺呀!那宮女望天興嘆,從千周回來,那得是按年算的吧?這不是乾等着穿幫呢嗎?
鳳子睿看着這宮女面上表情千變萬化,十分不解,“你不帶我去見雲妃娘娘,站在這裏愣什麼神兒啊?”
櫻草也是頗爲不解,“不是說宮裏的人都特別守規矩嗎?爲何看起來卻都是懶懶散散奇奇怪怪的?”之前那個太監就已經不像太監了,怎的現在這宮女也不像是個宮女?以前奴隸主跟她們說過,一旦被人買下,那買下她的人就是她的天,她的主子如果有危險,她就是拼了命也必須要替主子擋刀的。櫻草好不容易確定了的主僕之間的關係,卻在進了皇宮之後開始逐漸崩塌。
下人到底應該怎麼當啊?她還小,從前除了被奴隸主打罵,她可沒接觸過旁的人呀?
一時間,三個人大眼對小眼地站在那裏看着對方,氣氛着實透着幾分詭異。
半晌,到底還是那宮女最先有了反應,卻是告訴鳳子睿:“娘娘這會兒歇下了,明日再去請安吧,奴婢先給少爺安排個客寢住下,可好?”
鳳子睿擡頭看了看天,又一絲疑惑覆上心頭。他是晌午過後被人從大營裏偷運出來的,據說是那暗衛給他們點了昏睡穴,他醒來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趕了一夜的路,終於在清裏時分進了京城,現在還不到午膳時間,雲妃娘娘這歇的是什麼覺?算是回籠覺還是午覺?
“走吧!”那宮女也不想多解釋,學着章遠的樣子一邊一個把兩個孩子拉在手裏,一路往客寢走了去。
終於,鳳子睿和櫻草二人被送進客寢,那邊接應的宮女告訴他:“裏面的暖閣是少爺睡的,外頭的守炕是丫鬟住的,你們就先住下吧。”然後“砰”地一聲,把門關了起來。
櫻草嚇得一哆嗦,小心地問子睿:“少爺,咱們該不會是被關起來了吧?”
子睿搖搖頭:“不可能,她們只是關了門,卻並沒有從外頭插栓,咱們只要伸手一推那門就開了。更何況,你知道那雲妃娘娘是誰嗎?”見櫻草搖頭,他便又道:“是我親姐夫的母妃,對,你見過的,就是那個戴着面具的九皇子。所以咱們在她這裏,人身安全是絕對能保證的,只是……”
“只是什麼?”櫻草還是有些緊張,畢竟第一次進宮,雖說從那個太監到這月寒宮的宮女,好像都不怎麼太像下人,但皇宮裏頭自然散發出的那種威儀還在,一如天威般壓迫着她的小心靈,讓櫻草覺得好像又回到了當初在奴隸主手裏的日子。
子睿在這客寢裏轉了兩圈,這才道:“只是我們想要出去,就有點難辦了。”
櫻草跑到他面前,小聲地問:“少爺還是想跑?”
子睿點頭,“恩!姐姐他們說話不算數,說好了帶我去北界,結果卻用這種方法把我給送了回來。我也不是小孩子了,這種奇恥大辱如何能忍?我必須得想辦法出宮去,北界他們不帶我去,我就自己去!”
“怎麼是你自己呢?少爺不要櫻草啦?”她有點着急,“我不管,反正櫻草是一定要跟着小哥哥的,雖然我覺得待在皇宮裏肯定是非常安全,但如果小哥哥想要逃,那櫻草就陪着你一起逃!櫻草還要給小哥哥擋刀子的!”
子睿看了櫻草一眼,瞬間就有點明白了爲何他姐姐姐夫一定要把他給送回來,因爲他現在就產生了一種想要把櫻草給擺脫掉的信念,他覺得,這丫頭一定是會拖後腿的。
兩個小孩兒坐在客寢裏,你瞅瞅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子睿做了一個決定:“喫飯!”
“小姐,喫飯吧!”黃泉從外頭領了船工發的包子,看了一眼便扔到一旁,嫌棄地道:“喫咱們自己帶的。”
鳳羽珩點點頭,忽而又想起了什麼,趕緊把黃泉已經從包袱裏拿出來的點心給接了過來,然後站起身:“咱們給少爺和少夫人送去,這纔是奴婢應該做的。戲要做足,莫要讓人看出破綻。”說話間,已然往外走去。
黃泉趕緊跟上,兩人一出艙門,儼然皆是一副下人模樣。
鳳羽珩手裏捧着點心,黃泉擡手扣響忘川的艙門,“奴婢給少爺和少夫人送點心來了。”說話間,剛好一陣江風吹過,點心的香味兒被吹出一段距離,瞬間蓋過難喫的包子味兒。
只是二人沒想到,這些點心竟讓一人看得眼紅。
雅廂裏頭,忘川一聲“進來”纔剛出口,就聽側方向也有一個聲音傳來,也是個女聲,是道:“喂!拿點心那兩個,你們等一下!”
鳳羽珩和黃泉齊齊回頭,但見一人正朝她們這邊走來。淡藍長裙丫鬟髮髻,卻一臉傲色,赫然是那河天府通判身邊的丫鬟。而在那丫鬟身後跟着的,則是一臉苦色的通判大人。
黃泉上前一步,不着痕跡地把鳳羽珩給擋了起來,然後瞪着那丫鬟不客氣地道:“你是在叫誰呢?”
那丫鬟挑眉:“你們拿着點心,自然是叫你們。”
黃泉是皇子身邊的人,就算被送給鳳羽珩,那也是郡主身邊的人,就算當初還是左相的鳳瑾元都不敢給她臉色看,她豈能受個區區通判丫頭的氣?當即就翻了臉——“不會說人話就把你的嘴給姑奶奶閉上!別以爲穿個破繡花的裙子就真當自己是有多尊貴,連正經的刺繡都不是,還好意思往外顯擺。要當丫鬟就好好當,記好自己的本份,不想當丫鬟那就再努把力,讓你的男人有本事把你收了房。正房肯定是沒戲了,好歹給個小妾噹噹,也不至於沒名沒份的就出來張揚。自己沒臉也就算了,可別連累你身後的男人一起丟人。”
黃泉劈頭蓋臉地一通罵,直接就把那丫鬟給罵懵了,不只她懵,身後跟來的那位通判大人也懵了。隨即打了個激靈,他爲官多年,這點判斷能力還是有的。他的丫鬟囂張,那是因爲覺得他能給她撐腰,可對面這丫頭的囂張,看起來似乎不是他這邊這樣的關係。如此一來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雅廂裏的主子,大有來頭。
一想到此,他趕緊上前一步跟黃泉問:“敢問姑娘是從哪邊來?”
黃泉白了他一眼,“京城。”
那通判一哆嗦,狠狠地瞪了自家丫鬟一眼,然後立即賠禮道:“誤會,都是誤會,二位姑娘請別見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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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後的丫鬟也反應過來,雖然還是有些不服氣,但也不得不住了嘴。
按說這事兒多半也就結了,可鳳羽珩卻心思一轉,開口問道:“憑白無故叫住我們,可是有什麼事?”
通判剛想說沒事,那丫鬟卻又搶着道:“看你們手裏拿的點心不錯,我們夫人正想喫,想跟你們……買一些。”
“啊?”黃泉幾乎以爲自己聽錯了,還有這麼不要臉的?
鳳羽珩卻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機會,於是趕緊把話接了過來:“這事兒我們做奴才的做不了主,還請二位跟我家主子商量商量吧!”說完,不等那通判阻攔,伸手就把船舶門推了開,然後揚聲道:“少爺,少夫人,門外有兩個人想要買咱們的點心。”
這話一出,那通判就再無法迴避,只好帶着那丫鬟硬着頭皮走了進來。再一瞅,裏面二人卻是十分年輕,不由得在心下合計起來,這八成是京城哪位大官員家的公子吧?
忘川元飛二人早看到鳳羽珩進來時偷偷擠了兩下眼睛,二人當即明白過來,就聽忘川道:“一些點心而已,送一些便罷,談什麼買不買的。不過……”她看向那通判,“送些點心不是什麼大事,但好歹也得讓我們知道這點心送給了誰。”
那通判沒等說話,身後的丫鬟便開口道:“這位是河天府的通判,陸大人。”在她心裏,正六品的通判已經是不小的官了,更何況河天府離京城最近,本就比其它的省府更爲要緊一些。對面這二人如此年輕,能是什麼正經主子,多半是商賈富人家的公子,見到官員還不得立刻下跪。
她卻不知,除她二人外,雅廂裏另外四人可都是跟皇帝皇子們混的,區區通判,在她們眼裏什麼都不是。
忘川笑了起來,看了元飛一眼,“原來是河天府通判。”然後竟是繞開這個話題,突然說了句:“臨出門時,父親說他二十年前埋下的杏花酒就快要開壇了,讓咱們大年之前趕回去呢。”
這話一出,元飛心中立即一動,隨即看向那通判看了過去。
他是暗衛,一身戾氣,雖被華服掩蓋去不少,但氣勢仍在。這一眼,看得那通判後心都發涼,出了一身冷汗。隨即,就聽對面的年輕公子沉聲道了句:“家父,右相風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