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今夜喝了酒的緣故,顧九覺得腦子裏如同一團漿糊似的,連帶着那些尋常可以理清楚的思緒,現下也有些理不清楚了。
夜風吹過,深秋的天帶着點點的冷意,顧九穿的本就單薄,此時被風一吹,頓時瑟縮了一下身子。
腦袋有些發沉,顧九手肘撐着石桌,食指蜷着敲打眉心,只覺得那疼痛的感覺越發強烈。
若是……
秦崢真的跟泰安公主相識,那些流言,也並非全然捏造。
那她又當如何?
這個可能性,讓顧九的心裏更添幾分涼意。
這桂花釀喝的時候無知無覺,可是卻有些上頭。現下顧九覺得頭都有些沉,敲着眉心的動作也重了幾分。
便是這時,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隨着腳步聲響起的,還有女子身上的香味兒,馥郁且濃烈,讓顧九的眉心都微微的蹙了起來。
不等她回頭,就聽得有女子的聲音當先不悅的響起:“大膽,見到公主,竟還不起身行禮?”
顧九心下一頓,下意識回頭看去,手指也不由得捏緊。
眼前站着一個女子,着一襲十二破留仙裙,梳着靈蛇髻,眉眼精緻,朱脣微抿。
看向自己的時候,她的眸中似是帶着笑意,只是那笑卻有些讓人不大舒服。
當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她纔想着泰安公主呢,這人就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不等顧九開口,便聽得泰安公主當先道:“本宮不過出來透透氣兒罷了,你先下去吧。”
她出聲吩咐,說的卻是那個小宮女。
見狀,那宮人想說什麼,便見泰安公主眉眼一冷,道:“還不下去?”
雖未動怒,卻讓那宮人嚇得當下便恭聲道:“是,奴婢告退。”
待得那宮人下去之後,泰安公主這纔在顧九的面前站定,道:“本宮擾了你的雅興?”
顧九垂眸,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掌心,方纔勉強維持着那半分理智。
疼痛讓她的眉心蹙着,可泰安公主靠近的時候,那些過往卻像是走馬花燈似的,在自己的腦海裏不斷地重複,這纔是最讓她備受折磨的。
見她的身體都有些顫抖,泰安公主曬然一笑,道:“本宮嚇到你了?”
聽得她這話,顧九方纔擡起頭來。她努力的剋制着自己心裏的陰暗情緒,暗自咬了咬牙,這纔開口道:“給公主請安,不曾。”
她說話的態度疏離,泰安公主定定的看着她,好一會兒才問道:“是麼,你是秦夫人吧?”
泰安公主歪頭打量的模樣,像是才認出來似的。
顧九聞言,點了點頭,就見她笑着指了指座位:“不必怕本宮,坐吧。”
算起來年紀,泰安公主應當比她小几個月,只是打扮的穩重,瞧着倒趁着顧九的模樣年輕些。
而這個認知,讓泰安公主的心裏有些不大愉快。
她並未將這個情緒表露出來,只是讓顧九坐,不想顧九並未坐下來,而是站在原地道:“臣婦就不打擾公主的雅興了,我還有事,就先回去了。”
平心而論,她並不想跟泰安公主獨處,不因別的,只因這女子身上散發的氣勢,讓她有些不大舒服。
還有前世裏的事情……
顧九知道,自己今夜可能有些喝醉了,可正是因爲如此,她才更怕自己會一時衝動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情來。
不想聽得顧九這話,泰安公主卻是笑着嘆了口氣道:“本宮與你年歲相當,雖有公主的名號,也不過是個凡夫俗子罷了,你何必害怕我?”
這話說的,倒像是顧九因爲懼怕她纔要走的了。
聞言,顧九想要離開的腳步一頓,道:“公主可有別的吩咐?”
她的掌心被掐出了月牙的痕跡,掌心肉嫩,被掐的疼的她眉心都有些微蹙,一雙眸子水霧瀰漫,面上倒是不見波瀾。135中文
而泰安公主,卻是將目光落在顧九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會兒,這才笑道:“本宮只是無聊,想尋人說說話罷了。”
那一瞬間顧九的模樣,讓泰安公主想起了秦崢。
不愧是夫妻啊,就連神態都這麼的像。
她微微勾脣,想要斂去那些不快,卻不知想到了什麼,復又道:“先前聽說過你的傳言,秦夫人生的真好。”
這張臉長得的確貌美,便是在這美人氾濫的宮中,顧九無疑也是出色的。
聽得她的誇讚,顧九勾出一抹笑意來,卻是淺淡的幾乎難以察覺:“多謝公主誇讚。”
不管是從方纔見面,還是現在泰安公主的話,都讓顧九覺得,這女子並非善類。
她的身上,帶着一股危險的氣息。
而這個危險,讓顧九格外警惕。
見顧九這模樣,泰安公主淡淡一笑,道:“本宮又不能吃了你,罷了,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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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泰安公主這話,顧九方纔應聲,道:“臣婦告退。”
眼見得顧九轉身走了,泰安公主卻是一直看着她的背影。
直到那背影轉過迴廊,再也不見。
她這才收回目光,脣邊的笑意也消失不見,眸子裏滿是冷意。
伺候她的宮人先前都在一旁候着,這會兒見只剩下了泰安公主自己,方纔快步的走了過來,恭聲道:“公主,咱們可要回去麼?”
聞言,泰安公主卻並未立刻回答她,只是若有所思道:“生的的確不錯,怪不得外界傳言她是個狐妹子。”
這話在說誰,那宮人心知肚明,當下便將要勸慰的話嚥了回去,垂眸等着她的吩咐。
不想,泰安公主卻並未吩咐什麼,只是問道:“你覺得,這位秦夫人如何?”
聽得她詢問,那宮人不敢多說,恭聲道:“奴婢瞧着,與公主天差地別。”
這話一出,泰安公主卻是笑了一聲,眉眼中滿是偏執:“不,她這張臉不錯。”
先前她未曾見過顧九,只當這人多有魅力,如今一見,唯有臉生的不錯。
可也僅限於此了。
方纔自己不過是跟她說幾句話,瞧着她害怕的樣子,倒像是自己要吃了她似的。
這麼一個膽子小的,想來外界傳言多有虛假了。
雖說今夜瞧着秦崢的模樣,像是對她極爲上心的。可男人總是喜新厭舊的,過個一年半載的,這情意也就淡了。
那宮人聽得她這話,卻不敢贊同,因回稟道:“可是,到底不堪爲大婦。”
這話說的有些重,泰安公主卻是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道:“這倒是不錯。”
不過剛好,若是這個顧氏真的有能力有魄力,那她還怎麼去求父皇賜婚?
自端午初見秦崢之後,她便心悅上了這個男人,着人將他的情況一一打聽之後,才知道他竟然有家室了。
若是秦崢娶得是世家大族的女子,便是泰安公主也要掂量掂量。誰想到,他娶得竟然是一個商戶女。
顧家雖是皇商,卻到底是最底層的商戶,雖有些銀錢,可在她的眼裏,碾壓他們不過如同一羣螞蟻一般。
也正是如此,泰安公主才動了心思。
她原本想着等秦崢從河南迴來便向父皇求旨賜婚,誰曾想兩個皇兄接連出事,讓泰安公主也只能乖乖的收好獠牙不敢作妖。
如今眼見得事情漸漸平息,今夜再見秦崢,泰安公主覺得,這個男人,她還是要得到的。
這個顧氏若是識相,待得秦崢做了駙馬之後,她可以大發慈悲的允許那顧氏繼續做妾,服侍秦崢。
可若是她不識相……
一個女子罷了,她有的是法子!
見泰安公主眼中的瘋狂與墨色,那宮人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復又忙的低下頭去,恭聲道:“您說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