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鶴眠這才停下手上的動作,眸深似海,目光不偏不倚的看了過來。
他深幽的眼神彷彿能穿透人心,蘇橙迎着他的打量,清了清嗓子,“我沒有騙你,如果你不信,我可以把結果單拿過來。”7K妏斆
她知道薄鶴眠在懷疑她會詐他,好在結果單就放在她公主殿的臥室,回去拿也方便。
薄鶴眠看了她半晌,纔算是相信了她的話,嘆息着放下茶杯,“既然知道了,還找我做什麼?”
蘇橙心裏一震,就像被人從頭到腳狠狠潑了盆涼水,揚起的目光帶着震驚和不敢置信。
他果然知道!
雖然她早猜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但自己猜的和聽他親口承認,帶給她的衝擊是完全不一樣的。
“爲什麼?爲什麼要幫着他騙我?!”
蘇橙多少有些繃不住情緒了,覺得呼吸都開始堵的慌,指尖緊緊攥着茶杯的杯沿,纔沒讓眼淚流下來。
連薄鶴眠都知道他的身體情況,只有她不知道,一想到這幾個月她像個傻子一樣被矇在鼓裏,還任由他受刑,出去打仗,她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告訴你又能如何?”薄鶴眠輕嘆一聲,平靜的目色透過冉冉的煙霧看着她,“他的病是由時空磁場之間的差異引起,藥石無靈,是不治之症,你知道了也無濟於事,只是徒增傷心,以陸易深的性子,他定是希望能瞞一時是一時。”
當日他便同陸易深談過這個問題,陸易深態度很明確,不希望蘇橙過早知道,他還能說什麼。
蘇橙脊背挺的僵直。
咬着脣,別開惶然的淚眼。
“他不希望你知道,是想陪着你過完這最後一程,與其讓你知道後天天以淚洗面,不如就這麼陪着你,讓你多開心一天是一天。”
蘇橙雙眸緊閉,情緒隱忍到了極致,脣瓣微抖,水霧氤氳的桃花眼墜着淚花,很快就滾落了下來。
薄鶴眠視線落在她被淚水親佔的小臉上,而後慢慢往下,看着她握着茶盞的小手手背青筋暴凸。
沉默了須臾,他才接着說道,“你知道了也好,這事我本來也不贊成他瞞着你,共同面對總比一個人獨自承受強,他爲了不讓你發現,可沒少做努力,明明已經是快要油盡燈枯的身體,卻非要在你跟前裝的若無其事,聽伽塵講,在西北的時候,他就吐過不止一次血。”
蘇橙一顆心就像被無數根利劍狠狠穿過,瞬間血流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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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盡燈枯這種詞用在他身上,她真的不能接受。
想想都覺得心痛到要窒息。
抑制不住的淚水從眼角滑下,她用手背抵着自己的額頭,努力的深呼吸,可心臟實在是太痛了,她怎麼冷靜也沒法真的冷靜下來,這種親蝕到她骨子裏去的痛讓她根本說不出一個字。
薄鶴眠安靜的看着她,擱在桌面的指尖狠狠顫了顫,還是放棄了想爲她拭淚的衝動。
“既然一個人可以承受兩次時空磁場帶來的損耗,那他現在回去,用M國那邊的醫療技術調養,身體還可以恢復嗎?”
薄鶴眠眉心微蹙,凝視着她盛滿了悲傷的淚眼,隔了幾秒,才問,“你想讓他回去?”
蘇橙話梗在喉嚨口,說不出來。
她沒法回答薄鶴眠的話。
這個答案對她來說,就像是活生生把她一顆心剖下來,實在太殘忍了。
薄鶴眠明白她的意思,他並不意外蘇橙會知道這個事,也沒打算瞞她。
“他這種情況,當然是越早回去越好,但以他現在這個身體狀況,就算能馬上回去,壽終正寢也是不可能了,以我的能力,長期藥物調養,大概還能保他三十年壽命,且這已經是盡了我最大的努力,當然,科技和醫療總在不斷進步,也許不用等三十年,也許十年後,就有新的辦法能延長他的壽命也未可知。”
蘇橙淚如雨下,哽咽的無法開腔。
她已經無法形容此刻她的心情。
絕望到了極致,可薄鶴眠的話又讓她從無邊的絕望裏,硬生生的生出了生的希冀。
她的情緒波動盡數落在對面男人的眼裏,薄鶴眠無聲的喟嘆,將她手裏冷掉的茶水倒掉,又續了一盞。
“如果你是想要他回去,這個念頭還是趁早打住,他剛發病那會我就跟他提過這個建議,那時候他若是肯跟我走,回去細心調養,壽命還可以與常人無異,可他拒絕了。”
薄鶴眠將續好的茶盞遞給她,視線落進她有淚光閃過的眼底,喉結滑動了一下,“他說他想陪着你。”
蘇橙心底裏最後強撐着的一絲冷靜轟然倒塌。
趴在桌子上大哭起來。
薄鶴眠本來還想再說什麼,感受到她強烈的情緒翻涌,只好不再開腔。
靜靜的陪着她。
等着她將情緒發泄完。
這注定是道無解的難題。
陸易深想活命,必須得回到那個時空纔行。
可他不願回去,誰又能拿他怎樣。
“是不是……”女孩闔眸垂淚,聲音哭到沙啞,“再拖下去,他回到那邊的時間越晚……所能延續的壽命也就越短?”
薄鶴眠定定的看着她,沉銀了片刻,“以目前的醫療手段來看,的確如此。”
“如果他堅持不走,繼續留在這裏,就算每天靜養,也不會超過一年,但若是依照他現在這個工作強度,打仗受傷是家常便飯,可能最多只有三個月到半年。”
蘇橙閉了閉眼。
她懂了。
她接過薄鶴眠遞過來的紙巾,捂着哭紅的雙眼,好半天,才緩下一口氣。
“我會盡快送他走,等到了那邊,以後,”她頓了頓,呼吸沉重,喉嚨和心都太疼了,聲線愈發的沙啞,“以後他的病情,就麻煩您……”
薄鶴眠嘆息,“他不會願意的,你在這裏,他哪兒也不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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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必須走。”
蘇橙打斷他,眼眶紅的要命,沒有人能體會到她現在的心有多痛,就像被人狠狠撕扯着。
“肖蒙已經告訴我,他是同我建了血契才進來的,他無法違揹我的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