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在館驛住下,渾身痠痛的牡丹才發現,自己竟來了月事。
難怪此行如此腰痠背痛,牡丹心中叫苦不迭。
還好她早有準備,知道回京路途遙遠,至少需要十天半月,所以一應物品倒是帶的齊全。
只是隨軍而行,總也不太方便。尤其行軍途中炊飲不便,爲了趕路多是乾糧冷水,牡丹至今還未喝上一口熱水。
也許是裴姝月天生體弱,也許是曾因陰寒之藥傷了身子,牡丹雖然給無數婦人調理身子,補血養氣,自己素日也講究養生,卻並不能躲避痛經之疾。
到了晚上,氣溫驟降,牡丹只覺虛弱乏累,頭暈目眩,所以只喝了一些熱湯,就和衣躺下了。
三郎生龍活虎,絲毫不覺得累,只想纏着牡丹姐姐談天說地。
隔着一扇窗,三郎在檐下聲聲喚着牡丹。
“天色還早,姐姐怎麼就睡下了?”
“有些乏累,明日還要趕路,三郎也早些歇了吧。”
“哦……我還說有首新譜的曲子,想請姐姐指教呢?”
“三郎的音律造詣遠在我之上,哪裏輪得到我來指教。”
“姐姐過謙了,這可是改編西域的曲子,姐姐自然要比我懂……”
牡丹聞言,無言以對。
此時她腹痛難忍,蜷縮在牀上,實在是不想多說一句。
三郎聽屋裏沒有動靜,試探着問了一句。
“那我吹,姐姐聽?”
“好啊,三郎吹吧,姐姐聽着。”
“恩。”
三郎滿心歡喜,坐在檐下,拿出隨身攜帶的長笛吹了起來……
明月照千里,風煙盡散去,笛聲起處,嫋嫋情思,如泣如訴,在夜的靜謐裏流淌着說不出的心事,連同心裏的祕密泛起漣漪……
牡丹聽着聽着,不由的撐起了身子,斜靠在牀榻上。
笛聲悠揚,情思婉轉,如同一陣晚風迎面拂過,又像一縷清泉沁人心脾,她頓時覺得小腹也沒那麼疼了。
三郎吹的是西域的一首情歌小調,牡丹再不懂,也聽得出這曲中意。
她默默的看向窗外,看着盤膝靜坐的李三郎,在心中沉沉的嘆了一口氣。
相思無語憑誰寄,欲語還休總是情。風起,月光碎了一地;曲終,一切流向沉寂……
靜默許久,李三郎這才收起長笛,轉頭問道。
“姐姐,覺得此曲如何?”
牡丹張了張嘴,卻沒有回答。
“姐姐?姐姐可是睡了?”
牡丹依舊沒有說話,面對這份少年情意,她不知該如何開口,更不知該如何拒絕,只能裝睡。
李三郎想要再喚,又不忍驚動牡丹。
他頓了頓,再次拿起橫笛吹了起來……
塞外的夜,月朗星稀,青山遠黛掃過少年的眉宇,三郎的眼眸裏浸潤着悽迷,一如月穿深潭時的孤寂。
一曲又一曲,笛聲響了許久,屋內的人都沒有迴應。
晚風不覺夜深沉,斜月窺窗憐寂寞,郭元振站在對面的窗前看着,只覺得心頭酸澀——少年癡心,多麼難得,卻不懂郡主爲何一再拒絕。
說起來,郭元振和牡丹也算多年好友,卻始終看不透這個女子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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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應該是中意薛林遠的,畢竟也算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只是薛林遠膽識過人,智勇雙全,他的野心怕不是牡丹所能駕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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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三郎與薛林遠比起來,不管家世還是才華,都毫不遜色,唯一遺憾的就是三郎已然大婚,有了正妃,牡丹只能屈尊側妃……
也或許這個心高氣傲的女子,不屑於這側妃的身份吧。
絃斷語難盡,不解相思苦,郭元振嘆息一聲,不忍再聽,推門走了出來。
“三郎,夜深了,小心着涼,快回去歇着吧,明日一早還要趕路。”
李三郎沒有說話,倔強的吹完最後一個音符,然後默默收起橫笛,站起身來。因爲坐的太久,他的腿已經麻了,打了一個趔趄之後,才緩緩離去。
郭元振扭頭看了看牡丹緊閉的窗子,輕輕搖了搖頭,也離開了。
窗外的笛聲停了,夜終於靜了下來,牡丹嘆了一口氣,這才輕輕躺了下來。
星稀月淡夜朦朧,清輝如水照無眠,這一夜,一夢成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