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冥帶着鳳羽珩等人匆匆往宮外走,原本計劃一進京就開始實施的一連串行動被天武和姚顯這一場醉酒給生生耽誤了一宿,鳳羽珩例用行走的工夫把所遇之事給姚顯講了一遍。姚顯是越聽越慚愧,連道是自己糊塗,以後再也不能跟着天武一起喝酒了。
玄天冥苦笑:“外公還真別打這個包票,依本王對父皇的瞭解,他只要想找你喝酒,會變換不同的花樣,保管哪一次你都逃不掉。”
對此,姚顯深以爲然。
幾人匆匆而行,很快便走到了距離宮門口已經不遠的下馬道處,這下馬道的另一頭就直通着宮門,長長的一條路,因今日沒有早朝而顯得有幾分寂靜。
可是很快地,就在宮門那頭,迎面走來個人。一身玄色長袍,氣宇若仙,走得明明很快,卻一點都讓人覺不出急趕之意。
鳳羽珩輕:“咦”了聲,詫異地道:“那是七哥?”玄天華一向偏愛淡色衣袍,怎的今日穿了玄色?
玄天冥顯然也有些疑惑,拉着也快走了幾步迎上去,果然,迎面而來的人正是七皇子玄天華。
鳳子睿最先有了反應,他很喜歡這個像神仙一樣的七殿下,立即爭脫鳳羽珩的手往前跑了兩步,很是恭敬地行禮道:“子睿給七殿下請安。”
玄天華一眼就看到子睿手上纏着的紗布,到也沒有什麼意外,只是眼裏閃過一絲心疼,趕緊把這孩子給攙了起來,然後擡頭跟玄天冥和鳳羽珩說:“昨晚我往冥兒府上去了一趟,沒見到你們,府上暗衛說了子睿的事。現在怎麼樣?手指能接嗎?”
玄天冥搖了搖頭,沒接這個話,卻是反問道:“七哥這是要出遠天華衣着玄色,這分明不是平日裏的常服,若非心境有大變故,就是要出遠門,很遠的門。
玄天華到也不瞞,點頭就道:“如今北界已亂,東界那邊我若不去,只怕也撐不了多久。”
步聰的逆叛讓大順的東界也是岌岌可危,那化名俞千音的宗隋公主李月還關在大順的石牢裏,天武與鳳羽珩二人合謀獅子大開口,詐了宗隋那麼多錢,這事兒目前還沒回信兒,宗隋是順是逆都有可能,大順不能不做準備。
“可也沒必要七哥親自去吧?”這話是鳳羽珩說的,聲音有點兒小,帶着擔憂,卻又顯得那麼無力。玄天華看似一身若仙,但實際上,這人一身功夫不在玄天冥之下,戰略智謀也不在玄天冥之下,他同樣心懷天下,只是這些做爲皇子、甚至一代君王所必備的條件他雖然都有,卻從不屑熱衷於此。鳳羽珩從來都知道玄天華有自己獨特的生活方式,卻從沒想過,有一天,他真的要爲家國天下遠走邊疆。怎麼一想到玄天華要去東界,心裏就那麼難受呢?
玄天華看了她一眼,很想說點什麼,甚至話都到了嘴邊,卻生生地止了住。轉而看向玄天冥,面上仍是一派淡然道:“大順自建都以來,一向都是由皇室之人掌握兵權,直到咱們皇祖父稱帝時,這一平衡才被打破,開始有外姓將軍任職。皇祖父認爲,有外姓人蔘與在內,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皇子之間嫡儲之爭,不至於爭個皇位就大動干戈。可皇祖父也別人是開放其中一界兵權,咱們的父皇卻一下子放出三界。”
玄天冥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如今大順的兵馬,除去西界,以及西北部的統帥之權在他手裏之外,其餘東界給了步聰,南界亦有平南將軍做主,北界更是劃給了端木家,如此一來,玄家對這座江山的掌控其實很是尷尬,雖說他手裏握有虎符可以調令天下兵馬,可誰又能保證長期以來被外人掌控之兵能聽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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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華說得很直接,“如今北界投敵,步聰失蹤,宗隋不知是敵是友,我若不去,東邊怕是壓制不住。”他輕嘆一聲,這才轉過頭來看向鳳羽珩,眼中隱隱含着一絲不捨。但他這一生,最擅長的就是凡事不爲所動,哪怕這種“不動”已在遇到鳳羽珩之後被幾番破解,卻依然保留着最原始的那一份執拗。“你們一路往北,要小心。”他淡淡地看着鳳羽珩,眼中不帶一絲神采。
可她卻還是從玄天華的目光裏看到了一種接近於離散的情緒,惹得她莫名煩亂。“七哥不適合到軍營去。”她固執地說着自己的觀點,可又覺得自己的勸解沒有任何力量,玄天冥以前就說過,皇室之人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便也無法選擇自己這一生應該怎麼去過。哪怕玄天華再想摒棄塵囂,可到頭來,牽絆住他的,依然只有體內流動的玄家血統。
鳳羽珩低下頭,不再勸了,扯扯嘴角擠出一絲苦笑來,“七哥當我的話沒說過吧。”再揚起頭,眼中已經沒了之前煩躁之緒,到是揚起個笑臉來又問他:“七哥準備哪天出發?”
玄天華微怔了下,道:“與父皇母妃辭行後……立即。”
“這麼快。”鳳羽珩一愣,有些懊惱地說:“我跟玄天冥很快就要回大營去,新鋼器已經出爐許多,想給你拿上一些……”她停住口,回大營去拿已然是來不急了,乾脆伸手入袖,意念在空間裏翻找了一番,最後找出一把匕首出來。“本哥帶長兵器還是不合適,這把匕首也是鋼製的,勝在小巧,隨身帶着方便。我用過幾次,七哥別嫌棄。”一把軍用匕首,她之前在大營鍊鋼時,拿它切過烤肉。
玄天華失笑,伸手就接了過來,“什麼嫌棄不嫌棄的,你……你們一番心意,七哥自然收着。”他將匕首收入袖中,再也不看鳳羽珩,轉向玄天冥道:“冥兒,你走之前也去看看母妃吧,咱們倆個都走了,這宮裏,就只剩下她一人。”
玄天冥也是輕嘆了一聲,點了點頭,“有個千周活口我要親自送到府衙,七哥先去看父皇吧,然後在月寒宮等等我們。”
一衆人終於出了皇宮,因着玄天華要往東界去接下步聰的兵馬,鳳羽珩的心情便有些沉重。她無法想像玄天華那樣的若仙之人混在軍營裏的樣子,腦子裏就錚錚地映着幾個大字:暴殄天物!
一路無話,終於回了御王府,鳳羽珩將姚顯送入空間,再把那個千周人從裏面拖了出來。那人始終保持着昏迷的狀態,玄天冥親自將人送到府衙,並將天武帝的口諭帶給那許竟源,許竟源立即定下三日後午時三刻斬首示衆。
因與玄天華有約,待玄天冥回來之後二人就立即準備要再次進宮。鳳子睿卻提出自己的想法:“姐姐給我找輛馬車,先把我送回鳳家去吧!”
鳳羽珩眉心微皺,同子睿商量:“等姐姐從宮裏看過雲妃娘娘回來,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子睿笑着搖搖頭,小大人的樣子又擺回了臉上:“鳳家不是京城之外,沒有危險的,姐姐不必擔心。子睿不能凡事都要姐姐陪着,更何況咱們也姓鳳,如果連自己家都不敢回,何談將來還要上戰場?”
鳳羽珩很想說你上什麼戰場啊!最多讓你在大營裏,想上戰場門都沒有。不過子睿說得也對,他們也姓鳳,自己家當然回得,說起來,鳳瑾元的那小破府,還應該有她姐弟二人的院子呢。嫡子和嫡女的院子,應該是除老爺夫人以外,最好的。她心中打定主意,目中冷光迸現,隨即點了點頭,“行,帶上兩名暗衛,去吧!”
子睿很高興地點了點頭,然後看向玄天冥說:“姐夫,我可以借用一下御王府的暗衛哥哥嗎?”
玄天冥對這孩子最初確是愛屋及烏,不過後來接觸多了,到也甚是喜歡,於是拍拍他的頭說:“去吧,準了你。”
子睿神采一現,立即轉身往外跑了去,鳳羽珩不放心,吩咐忘川:“你跟回去吧!”
忘川點點頭,快步跟了出去。
一輛馬車一輛宮車同時從御王府出發,分作兩路,一個往新鳳府去,一個往宮裏去。
鳳羽珩惦記着不知道鳳瑾元的傷恢復到什麼程度,子睿回去會不會挨欺負,玄天冥瞅着自家媳婦兒一副有心事的樣子,悶悶地問了句:“還惦記着七哥呢?”
她到是一下就來了精神,賊兮兮地回了句:“你在喫醋?”
玄天冥“切”了一聲,懶得理她。
鳳羽珩覺得甚是無聊,伸手去點他眉間的紫蓮:“不是喫醋是什麼?”
玄天冥把她的手給扯了下來握在手心裏,無奈地道:“在這世上,誰要是跟七哥去喫醋,那他就是傻子。”
“恩?”她不解,“爲什麼?”
他揉揉她的發,“因爲全天下的女子幾乎無一人能對七哥不動心思,縱是沒有情愛,也必會有一絲凡人見到神仙一般的拘謹。恩,還是女凡人見到男神仙。”
她點點頭,“懂了。不過你適才說的不對,我那會兒想的還真不是七哥,我只是在想子睿回到鳳家會不會挨欺負。對你們來說,八歲已然是半個小大人,可對於我來說,他的童年纔剛剛開始沒有多久。”
宮車裏的人幾番擔心,而那個在鳳羽珩口中童年纔剛剛開始的孩子所坐的馬車,已然停到了鳳家的大門口。他很是有模有樣地從車上下來,帶着一個丫鬟兩名暗衛大步進門,然後衝着一路小跑迎上來的管家何忠說:“去通知鳳瑾元,我回來了。”
何忠一驚,只覺得這少爺眼中這一刻散發出來的凜冽之色,竟是與二小姐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