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這樣,有些事情你沒做的時候就覺得自己是不敢做的,或不能做的。可當你真正做了,那馬上就會變成:這也沒什麼!
子睿以前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舉起刀去切別人的手指頭,可世事總是難料,就像他也從來沒想過自己的手指頭也會被人切掉一樣。鳳羽珩的話一遍一遍在他腦子裏回想着——“人不狠,站不穩!人不狠,站不穩!”
姐姐說得對!想要強大,必須得狠!
子睿一咬牙,手中軍刀揮動,五個還活着的千周人只眨眼之間便被這孩子收去了所有手指。
那些人到也是鋼強,硬是咬緊了牙關一聲都沒吭。可死亡來臨了就是來臨了,子睿此刻的瘋狂縱時鳳羽珩都無法攔住,五個人,轉眼成屍。
他心裏的恨其實並不只是在這些千周人身上,他最恨的那個人是他的父親,他知道,今日這些刀砍下去,就是在練習,早晚有一天,他的刀會架到鳳瑾元的脖子上,管什麼天打雷劈,管什麼譴不譴,那樣的父親,他死也不想再要!
鳳羽珩上前幾步把那孩子從後面攬在懷裏,她能感受到這孩子全身都在顫抖着,那顫抖中有恨意,也有恐懼,第一次殺人的恐懼或許會在他心中留存很多年,甚至一輩子,但同樣的,有了這樣的恨和恐懼,他就不會像姚氏那樣講什麼大義,他今後的路,就不會走得那樣憋屈。
玄天冥命人處理屍體,再一扭頭,準確地盯上了那個一直躲在角落裏不敢上前的船老闆。他衝地人招手:“你過來。”
那船老闆一直在那處躲着,早把兩邊人對峙時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他知眼前這夥人的身份,此時一聽玄天冥叫他,立即連滾帶爬地上了前,撲通一下跪到地上,大聲地道:“小民叩見九殿下!殿下饒命啊!”
玄天冥冷笑,“你何罪之有?爲何求本王饒命?”
那人再度叩頭:“小民實在不知那些是千周人,錯放了他們上船來,這就是罪,小民認罪,但求九殿下饒恕一命。”行船多年,他很聰明,知道什麼人惹得起什麼人惹不起,也能看出來跟什麼樣的人連道理都不能講。玄天冥就是這種!好好認罪,沒準兒還能有一命在,但若死咬着不認,對方一巴掌就能把他給拍死。
玄天冥看了他一會兒,到也沒多說什麼,行船無外乎收錢載客,大順國土混進了千周人,是他玄家的錯,並不是百姓的錯,說起來,是他讓自己的子民受到驚嚇了。
他心底輕嘆一聲,話音也緩合過來,“起來吧,此事與你們無關。”隨即又問:“你的船爲何又返了回來?”
那船老闆暗鬆了口氣,然後答道:“行程中遇到了風浪,實在沒辦法走,這纔不得不調頭。不瞞殿下,這樣的調頭在蓬江上每月都得有上數起。特別是深秋季節,江風太大,不調頭就容易翻船。”
玄天冥點了點頭,以往他往這邊走時也聽過說這種情況,便也不再多問,只是道:“你去吧,好好開船,把這一船的船客平安送回起點。”一邊說一邊又往江裏看了看,活着的人已經全部上岸,死去的人已然沉入江中,他心中又是一陣刺痛。“阿珩。”他半低了頭輕語,“拿些銀兩給船客們吧。”
鳳羽珩點頭,往玄天冥身邊靠近了些,從袖子裏掏了一只小包袱出來。包袱裏頭盡是些銀元寶,五兩一只,一共有一千兩。
玄天冥把銀子遞給白澤,吩咐道:“分給船客,一人一個,就當給他們壓驚。”白澤點點頭,帶着忘川快步而去。玄天冥又問那船老闆:“現在是要繼續返般航嗎?”
船老闆點頭,“回殿下,是。”
“恩。”他擺擺手,“去吧!”
船老闆趕緊恭身告退,不多時,大船又繼續航行開來。有三名暗衛在玄天冥的示意下,帶了鳳羽珩給的銀子,跳到江裏往岸邊游去,畢竟那裏還有才上岸難民,用這船載着肯定是不行,人太多,都上來的話船的載重就會出現問題。不過好在可以先在岸上找個附近的村落住下,有黃泉和暗衛在,又有銀子,暫時的安撫還是可以做到。
有船工給他們騰了幾個雅廂出來,衆人分散開住了進去,鳳羽珩和玄天冥帶着子睿同住一間。子睿還是有些嚇着了,再加上之前幾日顛簸,進了雅廂之後倒到牀榻上就開始睡覺。鳳羽珩心疼地撫着那孩子的頭,無奈地把那一身全溼的衣裳都給脫了下來,再想想,乾脆三人一起進了空間。
玄天冥帶着沉睡子睿先洗了澡,然後換做鳳羽珩。這空間裏鳳羽珩一早就備過三人的衣物,此時剛好派上用場。
全都換洗完,三人這才又出來,安頓好子睿之後,玄天冥說:“上岸之後要速去蕭州,通知衙門往這邊救人。”
鳳羽珩一邊把在空間裏做好的面條往外端,一邊答話道:“江裏的人怕是撈不上來了,這件事情我有責任,我……應該回京向父皇請罪的。”
玄天冥無奈地搖頭:“歸根結底是爲了鍊鋼術,珩珩,你要知道,如今的大順就同從前的宗隋一樣,鐵精燙手,鍊鋼術更加燙手。這是大順必須要承受的代價,說起來,到是大順對不起你,和這孩子。”
她亦苦笑,“很多事情就是趕得巧了,事情都撞到一起,到最後,也說不清是誰對不起誰。”
還是像在上一條船上一樣,鳳羽珩在空間裏端了好多面條出來,叫了人來分別往其它的雅間送。她又想了想,便從空間裏又拿出許多糖塊來,親自走到船艙,分發給那些被之前的情況驚嚇到的小孩子們。
暴雨在這日晌午停下,很快便現了大太陽,人們也都跟着鬆了口氣。船老闆幾次過來問玄天冥這邊想喫點什麼,船上有幾條江魚,可以燉了喫。玄天冥想了想,便吩咐他將魚燉了湯,但不是給他喝,是分給船上所有船客。那船老闆二話不說點頭照做,到也是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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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騰了一番,衆人皆是疲憊,鳳羽珩亦倒在牀榻裏邊緊挨着子睿睡下,最邊上睡着玄天冥,雙手緊攬着她,生怕這死丫頭睡不踏實再一腳把他給踹到地上去。
這一覺一直睡到午夜,鳳羽珩是被熱醒的,夢裏就覺得好像是有只火爐貼在身邊,這念頭剛起,她心中猛然一動,雙眼立即張了開來。
幾乎就在她睜眼的同一時間,玄天冥也把眼睜了開,隨即小聲問她:“怎麼了?”
鳳羽珩趕緊往子睿身上扶了一把,果然極燙。
“子睿發燒了。”她坐起身來,把子睿放平,伸手入袖掏了只體溫計出來。
玄天冥也坐了起來去探他的頭,然後又抓起斷了指的左手,看了一會兒皺着眉道:“淋雨到是小事,主要是傷口發炎。”
鳳羽珩目中愧色又起,他趕緊同她說:“這件事情你不必太過自責,子睿是鳳家的孩子,他的出身註定了這一生就要歷經磨難,所以,這不是你的錯。”
她也知道不全是她的錯,可若是能再小心一點,若是早一點把追蹤箭法的破解之法告訴暗衛們,子睿肯定就不會被劫走,那十名兄弟也不會慘死。到底還是她的疏忽,這個責任想推脫都推不掉。
鳳羽珩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還難看,“人各有命,我到是想看看,那鳳瑾元的命,最後會落到誰的手裏。”
玄天冥冷哼,“那人現在還不能殺,千周另三分之一地圖的事總是要弄個清楚,不過你們要報仇還是可以的。”
鳳羽珩明白他的話,終於笑了起來,“是啊,死太便宜他了,當個活太監,然後,本郡主還有一百種方法上他生不如死。”
體溫計顯示子睿高燒三十九度,鳳羽珩把他抱到空間裏,打了退燒針,又用冰袋敷了額頭,直到體溫降下來之後才又抱出空間。
玄天冥不得不感嘆:“你那一方乾坤可真是好,這種情況若換了旁人,急都要急死了。”再想想,又問她:“你打中千周神射的那些東西是什麼?”他一直對這件事情懷有極大的好奇心,對於玄天冥來說,那種東西簡直跟鳳羽珩的乾坤空間一樣,是超過他眼界之外的東西。鳳羽珩用那種東西殺人的過程他記得清清楚楚,甚至看清楚了是鳳羽珩勾動了一個地方,然後便從那個圓口子裏射出了一種東西。跟弓箭有異曲同工之妙,但卻比弓箭小太多,也快太多,他不明白。
鳳羽珩知道玄天冥早晚會問到這個問題,槍支一但拿了出來,就再也不能當做沒有發生。這事即便玄天冥不問,她也會主動說出來,只不過有些觀念上的東西她自己都還在糾結,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如果不好說,那就不要說。”玄天冥見她眉心緊擰着,心中十分不忍,伸手去撫她那眉心,同時也把自己的問話收回。“你就當我沒問好了,我早說過,有一些不好解釋的事情,即便我問了,你也可以選擇不說。珩珩,我不會怪你。”
她失笑,搖了搖頭,“沒有什麼不能說的。”伸手入袖,不一會兒,兩柄左輪手槍就拿了出來。她將其中一柄遞到玄天冥手裏,鄭重地道:“夫君,給你,我的嫁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