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一出,德妃的笑容微微一凝,旋即彎脣笑道:“妹妹有心了,坐吧。”
她輕描淡寫的將此事揭過去,又自顧坐在了主位上,倒是着實顯得比良妃有風度許多。
再加上這石凳位置主次分明,如今良妃能坐的地方,只有在她的下首。
良妃心中不悅,面上笑容倒是絲毫不變,笑銀銀道:“這御花園內百花盛放,諸位可自行賞景,方不辜負秋日美色。”
她並未坐下,而是站着招待這些人,那些與良妃交好的,自然都紛紛笑着應和。
不過雖然答應,卻都是三三兩兩的沒走多遠,且良妃周邊自圍了幾個品級高的貴婦,與她笑着說話。
一時之間,這偌大的御花園都更熱鬧了幾分。
不過這些熱鬧,與顧九她們是沒關係的。
良妃跟德妃暗中較量,那些婦人們則是分成兩派,衆人表面上都是言笑晏晏,實則那些話中明裏暗裏都帶着鉤子。
現下那些婦人們或坐或站,名義上是在賞花,可瞧着那火藥味兒濃的,倒像是沒有硝煙的戰場似的。
林氏她們並不打算摻和此事,今日之所以過來給德妃請安,也只是因爲她的位份高,而不是因爲站隊。
周家也是如此,周老太傅在朝中一向是中立的,再加上他德高望重,又深得皇帝的敬重,因此並無人願意真的跟他過意不去。
因此這會兒,她們這個僻靜的角落裏,倒是難得的成了一方淨土。
奈何這淨土也不過是偶爾罷了,不過片刻功夫,便有人來擾清淨了。
“秦夫人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來的是一箇中年婦人,瞧着年歲約莫四十左右,生的圓胖臉,眉眼中帶着些不善,她先是跟林氏打了個招呼,復又挑眉笑道:“瞧我這糊塗的,忘記了,您現在已經不是秦夫人了,咱們也是多年的交情了,只是現下您換了個新身份,不知該如何稱呼您?”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中滿是嘲諷。
這全上京的人,誰不知道林氏已經被秦釗給休棄了。說的好聽些是和離,可到底是被夫家拋棄的女人。
也就是現在,若放到了早些年的時候,被夫家拋棄,後半輩子可是要去寺廟裏清修的。
這林氏倒是不知羞,不但不在家裏躲着,居然還敢來中秋宴?
聽得她這話,顧九頓時想要反駁,卻被林氏攔了一下,淡淡的笑道:“以咱們的交情,李夫人喊我宜安夫人便可。”
交情好的,自然互相可喊閨名以示親近,可如她們之間這般淡如水的關係,尋常見了都不大看得上對方,自然要喊封號。
只可惜,這位李夫人並無封號。
李夫人聽得她這話,先是怔了一下,旋即又笑道:“宜安夫人,我倒是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個封號?”
她說這話的時候,又打量了一眼林氏身上的服飾,見她穿的竟然是二品的誥命服,越發覺得不大對勁兒,因問道:“還有,我若是沒記錯,你先前是三品的誥命夫人?怎麼如今……反倒是連衣服都穿錯了?”
這話一出,顧九頓時在旁邊接口道:“皇上才下的旨意,封我母親爲二品誥命夫人,另賜字‘宜安’,母親一向舉止得體,此番聖上給的殊榮,想來也是爲了堵住悠悠衆口,也防止有些人嚼舌根。”
這話說的十分不客氣,李夫人顯然是那嚼舌根的人之一,被顧九這麼一說,她一時有些臉上掛不住,卻又知道這事兒必然不會做假,因勉強笑道:“原來如此,大抵是我近來少出家門,故而不知此事。”
她說到這兒,又道:“不過我也是頭一次聽說,和離之後,皇上居然還會冊封誥命,倒是一樁奇事兒了。”
聞言,林氏則是淡淡的笑道:“說來,也全因我兒孝順。這個誥命夫人的位置,我原本是不想要的,是崢兒執意去向聖上求來的。他在外有功,心中有家國天下已然很是辛苦,卻還時時惦記我這老太婆,倒讓我心裏過意不去呢。”
林氏說這話的時候,顧九險些沒忍住笑出來。
她的印象裏,林氏一直對人都十分溫和,何曾有過現下這般炫耀的模樣?
果不其然,這話一出,頓時便見那李夫人的神情難看了下來,道:“那倒是真的孝順,不過,我若是沒記錯,小秦夫人還沒有封號吧,秦大人倒是孝順,沒有娶了媳婦忘了娘。”
她後半句的潛臺詞卻是十分明顯,沒忘了娘是真的,可把媳婦拋在一邊,也是不合適的。
李夫人挑撥離間,顧九哪裏會上她的當,當下便笑銀銀道:“我也是這麼覺得,父母養育之恩,做子女的自然要孝順纔是。如夫君這樣,內外都可撐起一片天,又十分顧全家裏親眷,纔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顧九說到這兒,又看向李夫人,笑道:“說起來,我記得您也是有兒子的,想來必然對此深有體會。子女恭順,家裏一團和氣,纔是家中之福。”
這話,簡直是在戳李夫人的心窩子。
她有兒子不假,可那個兒子是個有了媳婦忘了孃的,她日日看那兒媳婦不順眼,連帶着瞧見兒子都有些煩。
原本冷眼看着,這上京中人人都是如此過來的,可誰知道,今日卻來一對奇葩。
她們這對婆媳,怎麼就這麼的齊心協力?
還有,這秦崢的孝順,越發襯托出來她兒子的不爭氣來。
李夫人臉上笑容幾乎維持不下去,咬牙道:“你倒是說得好聽,可若是真的知道家裏要一團和氣,怎麼連那武安侯夫人出事,你們都袖手旁觀了呢?”
她跟秦明月交好,雖說也覺得秦明月做的事情有些過分,可歸根結底,這事兒不還是因爲那武安侯太過分了麼?
在外面養外室,還生了孩子,若是放在自己身上,別說打殘了,怕是讓她活都活不下去!
可惜如今這秦家敗落,明陽伯府唯一還算是靠譜的便是秦崢這個侄子,結果卻因爲這婆媳的攪和,竟然不讓秦崢出面幫忙?
念及此,李夫人復又冷哼着加了一句:“都說家和萬事興,難道小秦夫人不知道,出嫁了的姑姑,也還是家人麼?”
出嫁女子也會爲孃家謀福利的,可是身爲孃家人都不肯撐腰,這得多狠的心腸才做出來這種事兒?
聽得她這話,顧九倒是臉上笑意不變,只淡淡的反問道:“夫君身爲大理寺卿,最是秉公守法不過的。如今武安侯夫人觸犯了西楚律法,夫君顧及情面,已然袖手旁觀了,難不成您還想讓他知法犯法?”
她說到這兒,臉上笑容一收,驟然沉下了臉,冷聲問道:“還是說,在李夫人這裏,您是覺得,這人情面子大於國法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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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的嚴重,李夫人的臉色都白了下去,急急忙忙道:“你不要給人亂扣帽子,我哪兒有這麼說!”
她不過是想給秦明月撐個腰罷了,怎麼就成了她口中所說的了?
莫說現下還是在宮裏呢,就是在外面,她也不敢承認這個,這不是嫌活得不耐煩了麼!
見狀,顧九冷意未收,淡淡道:“您雖然沒這麼說,可話中不就是這個意思麼?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您身爲朝廷命官的髮妻,更要知道這個道理,否則禍從口出的先例,未必不會變成未來的苦果。”
她話音未落,便聽得有婦人的聲音響起:“秦夫人倒是好口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