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我沒事了,你不要爲我擔心,只是,這陣子不能時常去父皇身邊陪伴,父皇龍體又略略欠安,瑭瑤兒便日日憂心……”
她的身後,鳳瑭瑤正依偎進周成帝的懷中傾訴着,周成帝與鳳瑭瑤說話的語氣也有些愧疚。
鳳令月臉上浮現一絲苦澀的笑意,原來,那個她叫着父皇的帝王,本來就不屬於她。
“十一公主,得罪了,老奴也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前來監督,就請您跪在這兒吧……”儀秀宮門口,春嬤嬤臉上略略顯得有些得意,裝腔作勢地對鳳令月說道。
鳳令月懶得理會這見風使舵的狗奴才,不聲不響地屈膝跪了下來。
此刻,正是烈日當頭的時候,她跪在堅硬的地上,渾身漸漸感受到一股灼人的滾燙,那汗水滲出來,一顆一顆落下,有的滑到了眼睛裏,刺的眼球生疼生疼地睜不開來。
漸漸的,汗水浸透了衣裳,頭髮也溼了,黏黏地粘在臉頰上。
她慢慢聽不到任何聲音了,眼前也漸漸變得模糊,春嬤嬤那張趨炎附勢的嘴臉,那些她一貫熟悉的景物,此刻都在她眼前搖搖晃晃的,世間萬物也離她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她不知道跪了多久,身子開始痠痛,膝蓋和腿慢慢失去知覺。
她緩緩地擡頭,那刺目的陽光照射着她的眼睛,灼熱過後,眼前一片迷茫,再低頭,便覺得什麼都看不到了。
“公主,公主……”正在這時候,她好像聽到了一個熟悉而急切的聲音——
“知……知……”她張了張嘴,聲音卻嘶啞地說不出話來,一張嘴,喉嚨便疼像是刀割一樣的疼。
“是奴婢,可憐的公主,你怎麼又惹皇上生氣了,奴婢給您喂點誰喝。”知禮跪在十一公主的面前,雙手端着一碗水,往她的嘴裏喂。
“大膽!”但是,突然一聲厲喝襲來,就見春嬤嬤手一揮,將知禮手裏的碗揮到了地上,水全都灑了,十一公主一滴水都沒喝到。
“你!”知禮氣得藤地站了起來,“春嬤嬤,你不要太過分了,這是十一公主,她渴成這樣你沒有看到嗎?皇上命你看守又如何,你也只是個奴才,公主喝水你都不準,你算什麼?”
“啪!”突然,一個耳光扇了過來,知禮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她猛地擡頭,卻見十三公主鳳瑭瑤正站在面前,這烈日之下,由數名宮女和嬤嬤爲她撐着遮陽的。
“她不是個東西,那本公主呢?”
“公,公主。”知禮連忙跪下。
“此地是連昭儀和本公主的宮殿,連昭儀正懷有身孕,你一個奴才在此喧囂,吵到了我母妃,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鳳瑭瑤悠悠地道。
“十三妹妹,知禮身爲我的婢女,給我端來一碗水而已,你不必太與你計較,趕出去就好。”那跪在地上的十一公主,忍受着喉嚨疼痛嘶啞的感覺,粗着聲音說道。
鳳瑭瑤這纔看向地上的鳳令月,微微道:
“十一姐姐,你沒事吧,跪着會不會很痛啊?”
鳳令月有些艱難地擡起頭來,她的嘴脣因爲缺水,變得乾裂,蒼白,那鹹溼的汗水落到嘴裏,便是感到一陣苦澀。
“你們退下……”鳳瑭瑤屏退了其餘嬤嬤和宮娥,只留下春嬤嬤,便吩咐衆人將儀秀宮的門關上。
“公主,公主……”知禮被拖着往外面走,但是,仍舊大聲地喊着鳳令月。
那扭送她的嬤嬤便立刻扇了她兩個耳光,堵住了她的嘴。
“知禮,知禮……”鳳令月轉過身,急忙喊道,但是,這宮殿的門已經沉重地關上了。
“春嬤嬤,十一姐姐口乾了,你去到點兒水來。”鳳瑭瑤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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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公主。”
很快,春嬤嬤便端來了一碗水,鳳瑭瑤端過,看着鳳令月,道:“你想喝水嗎?很想,對吧……”
鳳令月不由自主地舔了舔乾涸的嘴脣,沒有說話。
鳳瑭瑤將手中的碗舉高了,那水倒在了鳳令月的面前,然後便聽到“啪”的一聲響,碗碎了。
鳳瑭瑤一副驚慌的樣子,道,“啊,我的手抖了一下,水倒在地上了。”
鳳令月緊緊抿着脣不說話,胸膛起伏着。
鳳瑭瑤冷看了她一眼,轉身,道,“春嬤嬤,我乏了,扶我去歇息吧,十一姐姐肯定會好好執行父皇的命令的,畢竟,知禮那不懂事的丫頭方纔在儀秀宮大呼小叫已經驚擾了我母妃,十一姐姐總不想自己唯一的婢女被打了板子,餵了啞藥丟去掖庭,往後身邊都沒人伺候了吧。”
鳳令月跪在地上,緊抿着乾渴的雙脣,雙拳放在身側顫抖着,那汗大顆大顆地落下。
這些年,她雖不太得父皇寵愛,但好歹也是十一公主,素來驕傲跋扈,走到哪裏被人見了都要低下頭來,尊她一聲公主,何曾受過今日這樣的侮辱!
若是以往,有人敢動她,敢動她的奴婢,敢威脅她,她定要拿出她那長長的鞭子,狠狠地抽上一頓,若不解氣,便拿了繩子捆在她的馬後面,馬鞭一揮,那人便要在馬場上拖三圈才罷休!
再不濟,她還有弓箭,讓那惹她不爽的,扮成動物讓她來射獵!
可是!
現在卻是不行,她不是真正的公主,她是母后從宮外領回來的,這祕密攸關着母后和她的生死,還有外族一家的生死,無數條人命系在這個祕密上。
所以,她只能忍受,她不是公主,她不是公主……
她咬緊了牙關,忍受着身體的疼痛,忍受着喉嚨刀割一般的疼痛,慢慢地挺直了背脊,跪在地上。
她一字一句對自己說道:
“不要怕,不要慌,堅持住,不過是跪四個時辰而已,這有什麼難的?你別忘了,你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令月兒!
爲了母后,爲了外族家,爲了知禮,爲了……爲了你自己這條小命,什麼都不要怕,熬過去!”
她這麼對自己說着,眼底的神情越發的堅毅——
沒錯,她是令月兒,四個時辰,絕對打不到她!
時間緩慢地流逝,意志力可以無限的堅強,可是身體的承受卻是有極限的——
當太陽西沉的那一刻,她終於支撐不住了,身子軟軟地倒在了地上,腳已經麻木地失去了任何知覺,想要站起來,卻動也動不了。
“時辰到,將十一公主送回長春宮。”她隱隱約約聽到一個冰冷的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
終於結束了,她那蒼白虛弱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無力的笑容,接着,眼睛緩緩地閉上了。
……
……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知禮那張雙頰通紅,掛着淚痕的臉——
“啊,公主,您終於醒了!”知禮見鳳令月睜開了眼睛,急忙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問道,“公主,您還好嗎?”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鳳令月開口,啞聲問道,卻發覺喉嚨似乎腫了,想要坐起身來,腳卻移動一下都疼,且感覺軟趴趴的。
“公主,您昨日在儀秀宮暈倒了,是儀秀宮的嬤嬤送您回來的。”知禮想起當時十一公主當時那副慘狀,便又忍不住擡手拭淚。
鳳令月一眼看到那桌子上的盒子,看着眼生,便朝那天努了努下巴,她喉嚨疼,實在是不好說話。
一看到這個,知禮便來氣,低聲道,“是十三公主讓春嬤嬤送過來的,說是公主您身體虛,給您補身的,還有潤喉的藥劑,真是慣會……”她本想說,但是想想現下的處境,又怕隔牆有耳,才閉了嘴巴,道,“奴婢替公主悄悄扔了,免得惹您心煩。”
“不用。”她道,“這麼名貴的東西,送都送來了,不用丟掉,拿去燉了,給我喫吧,往後有的是苦頭喫,不好好補補身體怎麼行?”她似笑非笑地道,說完,又是喉嚨疼的冒煙,知禮忙端了燉好的梨子水過來,讓她小心地喝了一口——
“您好歹是公主,罰過一次就夠了,往後咱們躲着十三公主,就不會喫苦頭了,公主別太擔心。現在呢,不要說話了,多多休息,早日恢復。”
知禮不知道鳳令月身世的祕密,自然這麼安慰她。
鳳令月不再說什麼了,由着知禮自己想去,重新躺了回去,閉上了眼睛,雖然睡了一夜,可她還是累,累的渾身虛脫。
這一回,她整整在牀上躺了三天三夜才能下地走動,嗓子也終於恢復了一些,但說話的聲音還是嘶啞。
但那鳳瑭瑤,等她纔好一些,便又來了,這次她非常直接地提出要求,道:
“十一姐姐,你約蕭河見面吧。”
鳳令月手頓了頓,道,“十三妹妹,一定要這樣嗎?”
鳳瑭瑤看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道,“是的,要,你去約他,你忘了我和你說過的嗎?蕭河和你在一起沒好處,和我在一起我才能幫助他,況且現在,父皇又像以前一樣寵愛我了。“
鳳令月踟躕地點了點頭。
“對了,十一姐姐,上一回,蕭河見你的時候穿的是哪件衣裳?你拿過來,到時候讓我穿吧。”鳳瑭瑤眨了眨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