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寶離開的那天是冬至,雪很大,她趴在車窗上對家人揮手,說很快就回來,然後要一起喫芝麻花生湯圓。
蘇老夫人紅了眼眶,哽咽着說道:“好好好!芝麻花生湯圓……咱們粟寶要喫芝麻花生湯圓!”
“吳媽,快去把保溫盒裏的芝麻花生湯圓拿出來……”
粟寶消失之前,一家人約好要喫芝麻花生湯圓的,結果粟寶一去就再也沒回來……
這成了蘇老夫人的心病,她跟魔怔了似的,每天都做一碗芝麻花生湯圓等着粟寶回來。
每天湯圓做好了,保溫着……第二天涼了,她熱了熱喫完,再重新做……
蘇老夫人已經整整吃了三個月的芝麻花生湯圓,終於等回來了她的小乖寶。
沐歸凡接過粟寶,說道:“走吧,爸爸帶你去洗手。”
蘇老夫人卻抱着粟寶扭到一邊:“你去殺雞,殺兩只!”
沐歸凡:“可以叫吳媽殺。”
蘇老夫人:“不,你殺得快。”
沐歸凡:“……”
行吧。
沐爸爸去殺雞了。
粟寶坐在餐廳裏,風捲雲殘的喫完一碗湯圓,把碗舉得高高的,連湯都喝完了。
她舔了舔嘴角,意猶未盡。
感覺好久沒喫東西了。
在地底下的時候不覺得餓,上來之後感覺快要餓扁了。
蘇老夫人正在廚房裏熱火朝天的忙,不斷的自責自己怎麼不早點做飯,粟寶都餓壞了。
吳媽和其他傭人跟在一邊,廚房裏叮叮噹噹,不到幾分鐘,不斷的有飯菜端上來。
醬豬蹄和烤雞腿要花點時間了,先上來的都是做得比較快的——白灼斑節蝦,清蒸芙蓉蛋,田筍炒肉片……
幾個小孩坐在一邊,眼神眨也不眨的看着粟寶喫東西。
姚櫺月感覺不到餓,坐在一邊也看着粟寶。
“慢點。”蘇何問拿了兩個碗,分別盛了兩小碗芙蓉蛋。
一碗放在粟寶面前,一碗放在姚櫺月面前。
蘇何聞一聲不吭的把一盤斑節蝦都拿過來,默默無聞的幫她剝蝦殼,剝好了一只放在粟寶碗裏,再剝好一只放在姚櫺月碗裏……
涵涵拿着筷子,不斷的給粟寶夾菜:“喫,你喫!”
“喫這個,還有這個!”
“趕緊喫!”
蘇梓晰張了張嘴,只能拿着紙巾等在一邊,看粟寶喫得臉上都是了,立刻把紙巾伸過去,給她擦擦臉。
蘇一塵回來的時候,就看到這麼個畫面。
粟寶像一個小小皇太后,身邊都是伺候她的人。
哥哥姐姐們緊緊的看着她,唯恐她喫得不夠飽,恨不得幫她把飯菜都塞進嘴巴里去。
蘇一塵喉嚨一梗,便覺得有什麼東西堵住嗓子了,聲音沙啞:“粟寶……”
粟寶擡頭,雙眼一亮。
“大舅舅!”她放下碗筷,小手小臉都沒擦,就飛奔過去。
蘇一塵看着朝自己本來的小傢伙,穿着破破爛爛的外套,應該是回來就直接喫東西了,沒來得及換衣服。
一定是餓壞了……
他心臟疼得不行,接住撲過來的粟寶,緊緊抱住。
“粟寶……”他想說什麼,還想問很多,但臨了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粟寶也用力的抱着蘇一塵:“大舅舅,粟寶沒事,不要難過了哦!”
蘇一塵啞聲道:“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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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舅舅不好。
大舅舅沒保護好你。
這三個月,最自責的就是蘇一塵和沐歸凡,粟寶是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消失的,他們眼睜睜看着雪崩轟然而下,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帶着她出去,卻沒能帶着她回來,蘇一塵和沐歸凡不知道承受了多少煎熬!
蘇一塵之後,在外面找人的蘇越飛、蘇贏爾、蘇意深、蘇子林和蘇落也趕回來了。
蘇越飛休了假,蘇意深也沒再動手術——怕分神。
他去醫院只勉強上門診、看查房,一切彷彿又回到了蘇錦玉剛失蹤那時候。
看到眼前的小傢伙,他們只覺得跟做夢似的,背脊緊繃着,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跟蘇老夫人一樣,生怕是一場夢,太大聲了自己就先醒了過來。
蘇意深半蹲下來,把粟寶從蘇一塵懷裏搶過來,哽咽道:“粟寶!小舅舅好想你,好想好想……”
粟寶抱住他,拍拍後背:“粟寶也很想小舅舅,很想很想!”
蘇落站在一邊,手握成拳頭抵在脣邊,聲音沙啞:“你這小傢伙,整整三個月,跑到哪裏去了……”
蘇子林沉默不言,脣角緊緊抿着。
蘇越飛溫聲道:“回來就好……沒事就好……”
說着說着,又忍不住扭過頭看向一邊,用輕咳掩飾自己的哽咽。
蘇贏爾可不管那麼多,把粟寶又從蘇意深懷裏搶過,一百多斤的漢子哭得不要一點形象:
“五舅的寶貝疙瘩!你可嚇死五舅了!五舅舅以爲你不會再回來了……”
就像玉兒一樣,走失了再也沒有回來,再見已是陰陽相隔!
他們好怕,真的好怕!
如今粟寶回來了,一時間竟有些像救贖,蘇贏爾失聲痛哭。
粟寶熟練的拍着舅舅的後背安慰:“不哭不哭,五舅舅不哭,粟寶一點事都沒有!還扛回來了一個好大好大的寶貝!”
蘇贏爾一點都不關心什麼寶貝。
他只關心他們家的寶貝,抱着粟寶嗚嗚大哭。
蘇老夫人端着醬豬蹄出來,頓時一瞪眼:“多大的人了,丟不丟臉呀!趕緊放開粟寶。”
那個隨時有可能徒手劈人的外婆又回來了。
除了憔悴些,跟以前好像已經沒有什麼不同。
蘇贏爾抹着眼淚,不捨得放下粟寶,嘀咕道:“還是離家近好,老六老七現在只能在羣裏乾着急。”
連夜趕回來也抱不着粟寶,因爲晚點粟寶肯定睡覺了。
蘇贏爾自言自語的強調一句:“以後粟寶長大了,去哪裏讀大學五舅舅就去哪裏做工程……等粟寶以後嫁人,五舅舅就搬到你隔壁去,在你隔壁建一棟房子……”
“要是外甥女婿敢對你不好,你們前一分鐘吵架,五舅舅要後一分鐘就能把巴掌扇到對方臉上。”
最遠也不能超過一個市區的距離。
上午吵架,他們的巴掌下午就能到達。
蘇老爺子冷着臉呵斥:“你先聽聽你說的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小傢伙才四歲呢,就說嫁不嫁,什麼外甥女婿……
不對,五歲了。
蘇老爺子忽然心酸,記起粟寶剛到蘇家那時候說的話:媽媽說粟寶是315打假蹦出來的……
翻翻日曆,今天都已經三月二十七。
原計劃要在她生日的時候去霓光島遊樂園,給她慶祝五歲生日。
沒想到這一次錯過,再回來她已經實打實的五歲了。
正說着話的時候,一道綠色的光從樓上疾射下來,嘭一聲輕響,小五撞在了粟寶懷裏。
“寶!我好想你!你走的第一天,我想你!你走的第二天,我想你!你走的第一百天,我還在想你!我天天都在想你!做夢都在想你!”
“聽到一些事,明明不相干的,也會在心中拐好幾個彎想到你!”
它歪着頭貼在粟寶懷裏,發出嚶嚶嚶的聲音:“萬物想你不及我心念你,萬物喜你不及我心悅你!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清明時節雨紛紛,孤家寡人欲斷魂,天蒼蒼,野茫茫,咋一看不見了牛與羊……”
衆人嘴角一抽。
這鳥,真的呱噪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