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顧九,被秦崢這麼一吵,一時有些睡不着了。
倦怠的感覺太濃重,然而這位爺的臉色又着實嚇人,顧九撇了撇嘴,轉而將簾子挑起了一角,往外看去。
不能睡覺,她看看外面總行了吧?
馬車一路轔轔而行,街道兩側格外的熱鬧,而與之相對的,則是馬車內的安靜。
秦崢正在看律法書,那上面羅列枯燥的條例,一如他本人一般無趣。
偏他竟然還能看的進去。
顧九心中腹誹,她前世是怎麼看上這個人的?分明他脾氣又臭又無趣,雖說那張臉禍國殃民。
好吧……
她果然是吃了美色的虧。
顧九一時有些低落,片刻又將自己哄好。
她前世吃了虧,栽倒了美色上丟了命,今生喫一塹長一智,遠離這爲禍國殃民的禍水便是了。
他不管有趣還是無趣,都跟自己沒關係了!
顧九自行安撫了自己一會兒,待得情緒紓解之後,又覺得睏意來襲。
此時離長公主府還有小半個時辰的路程,她乾脆將自己整個身子往後退了退,與秦崢各佔一角,劃定出安全範圍內之後,才放心大膽的睡了。
這一次,秦崢沒有再叫她。
顧九這次心滿意足的睡了一覺,車上的薰香味道助眠,待得她醒來的時候,不但夢境了無痕,整個人都清醒了許多。
睡了一覺神清氣爽,再挑開車簾看了下距離,眼見得就快要到長公主府了,顧九乾脆也不再睡覺。
她輕打了個哈欠,讓白朮進來替自己整理髮髻,一面從桌案上倒了一杯茶,自顧的喝了。
出乎意料的,居然是君山銀針。
“咦……”
顧九喝了兩口,又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秦崢,問道:“這是我送世子的茶葉麼?”
秦崢正在專心致志的看書,聞言擡眼看了看,點頭應了:“嗯。”
得了他的確認,顧九反而沒話說了。
她是知道這人有潔癖的,可今生也不知是不是自己重生的緣故,他的潔癖像是也跟着消失了似的。
先是接了自己送的藥,再是吃了她房中的飯,現在連她送的茶都喝了而不是扔掉。
這秦崢……難不成被人掉包了?
眼前姑娘的眼神太過炙熱,看的秦崢心煩意亂,擡眼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眼神,問道:“有事?”
顧九連忙搖頭,訕笑了一聲,低下頭來慢慢的喝茶。
這位爺愛做什麼是他的自由,她可什麼都不敢說。
待得白朮進來給她整理好衣服髮飾,長公主府也到了。
秦崢抿脣將手中的書扔在一旁,神情有些不善的當先下車。
顧九正在對着鏡子整理髮釵,見他這模樣,一時有些詫異。
這人怎麼表情那麼難看,難不成是她剛剛睡覺又吵着她了?
可是……她睡覺好像不打呼嚕,也沒什麼聲音吧?
她沒來由的嘆了口氣,又將這些想法盡數的甩開到了一邊。
管他呢,愛生氣就生氣去,跟她有什麼關係。
而此時下了馬車的秦崢,顯然神情不大好看。愛書屋
他素來喜歡冷着臉,可今日這張冷臉裏卻又帶出了幾分低氣壓。
那一本刑法,整整一個時辰,他竟然連一頁都沒有讀完。
或者說,他壓根連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
這個顧九實在是太影響他了,尋常不管什麼外界因素,都不能影響到他。
可今天他是怎麼了?
自覺被影響到的秦崢面色不善,然而這般模樣落到有心人的眼裏,卻是別有想法了。
在馬車上的時候,江蓮芷已然跟秦織瑤吵了一架,到了快下車的時候,兩個人才暫且的鳴金熄鼓。
這會兒見到秦崢的表情,江蓮芷第一反應便是他跟顧九吵架了。
跟秦崢認識這些年,江蓮芷還是分得出來對方情緒如何的。
如今見他不高興,她頓時便一掃先前的鬱氣,蓮步款款的朝着他走了過來,行禮道:“表哥,怎麼不進去?”
卻不想她這話說完,秦崢連看都不看她,只是回頭看了一眼慢吞吞的顧九,沉聲道:“你在磨蹭什麼?”
顧九先前坐的有些腳麻了,那會兒沒發現,現在感受到的時候已經晚了。她忍不住的跺了跺腳,又疼的差點叫出聲。好容易緩和了一些,就聽到秦崢這話,頓時有些想送給世子爺一個大大的白眼。
然而在這公主府的門口,顧九有幾個膽子也不敢撒潑,只是皮笑肉不笑的道了一句:“是,我這就來。”
這夫妻二人一前一後的進了長公主府,顧九還記得今日帶來的這幾個弟弟妹妹,雖說這裏面有她不待見的,卻不會因此丟了明國公府的臉面。
因此她吩咐了一聲丫鬟,讓帶好他們一起進府,這才轉身跟上了秦崢。
江蓮芷喫癟,神情瞬間難看不已,她在原地拽着手帕,狠狠地跺了跺腳,卻不妨身後傳來一聲嘲笑:“呵。”
秦織瑤的笑容裏帶着明晃晃的嘲諷,頓時引得江蓮芷咬牙回頭:“你笑什麼。”
秦織瑤臉上笑容不變,內中帶着毫不掩飾的輕蔑:“我笑可笑之人,熱臉貼冷屁股,認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雖說她也看不顧九,可她同樣看不上江蓮芷。
不過是巴着老太太才能在家裏暫住的窮酸人家,憑什麼處處都得跟自己平起平坐?
江蓮芷臉色一變,咬牙道:“你又好到哪裏去了,一個妾生女罷了!”
她再如何,好歹是正經嫡女,而秦織瑤呢,她只是一個妾生的,天生就是下踐玩意兒,憑什麼還來嘲諷自己?!
眼見得二人劍拔弩張的氣氛,秦織錦不由得蹙眉,是很吸一口氣道:“你們要吵,便回家吵去。這可是在長公主府門口呢,想丟人丟到外面麼?”
這話一出,二人頓時老實了不少,互相瞪了一眼對方,方纔跟着前來接引的婆子,一同進了長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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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長公主上官曦,是皇帝自幼養大的,名義上是兄妹,但實際上,這位皇帝對長公主比自己的孩子都要疼愛幾分。
皇帝膝下五六個女兒,全部都是只有封號沒有封地,可長公主卻不同,她不但被賜封了最爲肥沃的安陵郡,就連這公主府,也是頭一份兒的豪華,王宮宗親們,沒有一家比得上的。
然而即便是這樣的榮寵,長公主的婚事卻也沒有因此順利過。
三十多歲的長公主,前前後後嫁了三次,每次都是盛大開始,卻又潦草結尾。
年前時,她又一次的跟駙馬和離,據說皇帝現在已經開始重新給她物色新的駙馬了。
不止如此,皇帝還放話,說是要爲長公主尋一個舉世無雙的好兒郎,可以庇護她終生的。
也正是因爲,京中人人自危,但凡適齡的達官貴族們,都紛紛的給自己的兒子物色合適的相親對象。
說起來,當初之所以明國公府會答應跟顧家結親,衝着顧家百萬豪富是一方面,另外一個原因,也未嘗沒有這個在裏面。
畢竟,尚公主是件好事兒,可是前車之鑑還擺在那裏呢,那些被公主甩了的前駙馬們,不但下場悽慘,就連家族都會被連累。
風險太大,秦家自然是不敢冒險的。
顧九想到這裏,心中又不由得自嘲,前世她還覺得佔了便宜,如今想想,分明是一個火坑,偏偏她還跳的心甘情願呢。
直到領路的小廝囑咐道:“貴人們當心腳下臺階。”顧九纔回過神兒來,收起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屏氣凝神。
這可是在長公主府呢,不是在家裏,自己萬不可再如前世一般出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