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燭影綽約，錦顏洗漱完後穿着薄衫，裹了大氅，悄無聲息來了聞衍的房間裏。
他正退下外衣，手僵在空中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這一幕。
她將房門關上，小跑着直接到了牀上。
“你……”
聞衍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吞了吞口水。
“阿顏，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麼？”
“知道，怕你冷。”
錦顏脫下大氅，直接縮在被子裏。
“你應該知道我是不怕冷的。”
不周山一年有一半的時間都是常年積雪，再說了，當初爲她改命後就一直體寒，早已經習慣。
“那是我怕冷。”
錦顏不爲所動，張口就是胡說八道。
聞衍心神一震，頗有些頭疼。
她往牀的裏面滾了一圈，再拍了拍身邊的位置，“上來吧。”
聞衍眸光一瞬幽深了幾分。
這麼長時間沒見面，他自然恨不得時時刻刻在一起，可若是躺下去，今晚就別想睡覺。
但軟玉在引佑，他實在是不忍心拒絕。
於是，他紅着耳尖到了牀上。
人才躺下去，錦顏就趴在他身上，仔仔細細看着他那張臉。
“聞衍……”
“嗯，我在。”
“你離開這麼長時間，可有想我？”
“有。”
“那爲何只寫了一百封信？”
“寫信之後就會一直想，怕耽擱事情，所以剋制了些。”
錦顏嘴角揚起笑來，壓都壓不住，想嚴肅點都不行。
特別是當感受到他身體的僵硬，他微微眯着的眼睛，還有他完全不敢動的手。
世上怎麼會有聞衍這樣的人？
錦顏心底不由自主就冒出這麼個想法來。
初次見面是怎麼樣的高高在上啊。
彷彿多看一眼都覺得是褻瀆。
如今呢？
掉落神壇的神啊，只是她一個人的，屬於她錦顏的。
食指不由自主貼上他的脣，軟乎乎的，微微發涼。
 |
然後輕輕地臨摹他脣的形狀，像是看一個佑人的水蜜桃，盯着盯着，就想咬上一口。
東方小說 https://vegforce.com/
心有所想，身體也在付諸行動。
於是，在聞衍的視角就見着錦顏慢悠悠攀爬上他的身體，蹭上來後張口就咬住他的脣，密密麻麻的疼酥感讓他理智幾乎在一瞬間消失不見。
他手猛地收緊，把人壓向自己。
錦顏下意識咬得重了些，疼的他倒吸口氣。
她又迅速鬆開，一臉歉疚，“抱歉，是不是疼了？”
水汪汪的眼睛裏全是歉疚，看得人心裏發癢。
聞衍輕笑着搖頭，但脣上的紅痕着實耀眼，佔據她所有的心神。
她紅着臉，小心翼翼地去看他，“阿衍，你前世能看到我在畫中的靈魂嗎？”
聞衍楞了一下，搖頭，“知道你在裏面，但並不能看到你的模樣。”
“哦，那就好。”
錦顏嘀咕了聲。
從畫像上看她是有衣服的，但實際上當時的自己是一絲不掛的，而且……
畫中的世界太無聊，她每日打坐打滾，抓耳撓腮，什麼事情都做，有時候還要大罵幾口……
精神狀態應該不太正常。
沒看到就好。
說着，她又問道，“是蕭逸讓你下山救我的？”
“嗯。”
聞衍悶悶的回了聲，又道，“他一跪一拜，上了九十九階臺階，到了不周山見了當時的師父，但被師父趕下山。”
“嗯？”
聞衍小心翼翼看錦顏的神情，見沒有任何心疼後才鬆了口氣。
又道，“那時阿七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但你的靈魂是她收集到的，我需下山去找，又需要陣法，於是就藉着幫他的機會，建了摘星樓。”
“那在摘星樓說的話，都是你故意讓我聽到的嗎？”
錦顏專注點總是奇怪的，一瞬間讓聞衍不知該怎麼接話。
他微微側過臉，乾脆當做沒聽到。
錦顏卻捧着他，讓他不得不看着自己。
視線交織，他無奈嘆了口氣，“嗯，當時覺得世上怎會有你這般愚蠢的女子？”
錦顏瞪大了眼睛看他。
“所以當時在川城，你以爲我要和昌遮在一起，出言諷刺並不是因爲看不上我，而是覺得我蠢，想點醒我？”
“嗯。”
“那你是何時喜歡上我的？”
聞衍愣了一下，這個問題他似乎也從未想過。
錦顏也不着急，只漫不經心把玩着他的頭髮，埋頭在他脖頸間，耐心等着。
“興許是知道你被困火場的時候，又或者是你殺人的時候，又或者你走在人羣中臉上露出偷腥的貓兒一樣懶洋洋的久違的笑的時候……總歸有很多瞬間……”
他聲音清淺，似乎說不完。
他第一次知道有人費盡心力地想活着，覺得有趣得很，不忍心叫她失望。
看到他在李平墓前痛哭流涕時，他心口微微觸動，生了不忍，又有些羨慕。
看到她爲了喫食露出嬌憨的笑時，忍不住起了捉弄的心思，其實哪裏是蕭統想喫，分明就是他想嚐嚐她費盡心力得到的美味。
……
“與你在一起，覺得活着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聞衍很認真的說了句。
他前世是無趣的，得天獨厚的天賦，不周山日復一日的生活，枯燥無味的書籍……其實都不能引起他的興趣。
世上沒什麼事情是值得開心的，也沒什麼是值得悲傷的。
他知道人生有因果，知道萬事都有定數。
因此，他不是慈悲，只是冷漠。
阿七找到他的時候，他一點都不想多管閒事，生死大事都無法引起他心底的漣漪，更何況只是個小女孩的情愛和風花雪月，聞衍只覺得無趣。
直到阿七給出錦顏的八字，給出她的生平，讓他去占卜，越是測算，他越發現她與自己之間似乎有着若有若無的聯繫。
像是荒蕪世界突然展現的一點點生機，讓他有了一絲興趣。
他做了一件還算有趣的事情，直到最後發現這點風花雪月，讓人成癮，讓人無法自拔。
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淪，將所有都奉獻給她。
從開始只給她一個重來的機會，到後來希望她長壽，到後來希望她不要被那些男人欺騙，又希望她少一點困擾……
一直到最後希望她這樣的長樂長壽裏有自己的影子。
他沒告訴錦顏的是，自己一點點泥足深陷，比誰都清楚，他看到自己的命運與她交織得越來越深。
無數個深夜，他遲遲不能入睡，在惶恐和不安中，小心謹慎守護她的安康。
若她沒能轉身，沒能愛上自己，沒能主動……
或許他會悄無聲息離開，只成爲她精彩生命中的一點點點綴。
可是這點點綴，是他蒼白一生的所有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