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青雪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頓了頓，她又繼續問：“我猜，你還找過莫君羽當面對質過這件事，甚至還同他大吵了一場？”
莫玉真沒再費勁地問時青雪是怎麼猜到了，爽快地答道：“沒錯，我不可能讓我的皇兄死得不明不白的。可鄙的是，罪證明明都已經擺在他面前了，他敢做，竟然沒膽子承認，還假惺惺地說是有人故意作僞證陷害他的！”
想起當時莫君羽醜陋的嘴臉，莫玉真就一陣犯惡心，恨得咬牙。
時青雪輕輕拍着莫玉真的手臂，無聲安撫。
待莫玉真的情緒稍稍穩定下來，她才又說：“那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打草驚蛇，莫君羽會怎麼做？”
“他就是個殺人兇手，他還想做什麼？難不成他還想殺了我？”莫玉真激動地喊道。
滿臉的不屑。
時青雪平靜地反問：“他爲什麼不想。”
莫玉真一頓，顯然被時青雪不按常理出牌的話弄得有點發懵。
時青雪繼續說道：“你自己想想。兄弟相殘的罪名，哪怕對於如今的皇帝陛下來說，也是一項很嚴重的罪名，就算不能將他從皇位上拉下來，也夠他喝一壺的。”
尤其是現在的莫君羽還未在朝中站穩腳跟，突然爆出黑料，他還沒來得及捂熱的江山恐怕又要動盪，甚至易主都不無可能。
這些事情，青雪沒有攤開來講。
時青雪只是希望莫玉真明白一點：她手中掌握莫君羽的罪證，已經足夠莫君羽對她動了殺心。
莫玉真還是沒能領悟時青雪的意思，反而梗着脖子說：“他想殺我，那就試試，看到時候鹿死誰手！”
莫玉真正愁着滿肚子氣沒地方發泄，恨不得和莫君羽真刀真槍幹一場。
時青雪無奈地嘆了口氣，心想莫玉真雖然看起來長大不少，但衝動的性子是改不了了。
她只能殘忍地說出實情：“玉真，你對上莫君羽，沒有勝算。”
莫玉真絲毫不懼，反而說：“我纔不怕呢！他要殺便殺！”
時青雪幽幽地接了一句：“你不怕死，但你母后卻想保住你啊！”
莫玉真一呆，顯然沒有想到這茬。
見莫玉真終於冷靜了一些，時青雪才接回先前的猜測，繼續說：“莫君羽要殺你，可你現在還活得好好的，肯定是太后或者良家同莫君羽做了什麼交易，最終保下了你！”
“不可能！”
莫玉真滿臉震驚，不肯相信時青雪說的話。
時青雪卻嚴肅地說：“你活着，還能以長公主之尊搬到越山行宮長住，就是最好的證明。”
莫玉真還是不願意相信青雪的話。
然而她越想也越明白，時青雪說得沒錯。
她甚至想到了良家最終拿了什麼東西跟莫君羽換她的性命。
莫玉真周身凌厲的氣勢頓時消失不見，只剩下傾頹。
時青雪感到有些不妙，正與發文問，就聽見莫玉真低低地說：“青雪，對不起。”
時青雪：“？？？”
莫玉真突然來這麼一句，普通人都聽不明白。
青雪也沒懂，疑惑地看向莫玉真。
莫玉真對着她苦笑，“你知道我爲何會在你新婚的第二天就搬去越山行宮嗎？”
時青雪搖搖頭，那時恰逢莫君揚的身世被發現，她的心思便全在那件事情上了。
“因爲我和母后做了個交易。”莫玉真愧疚地看着時青雪，低低地說：“對不起，我那時候原以爲我是爲了你們好的。”
時青雪反握住莫玉真的手，急切地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莫玉真無奈道：“其實良家早已經知道莫世子的身世，卻一直隱忍着沒說出來，想來是準備挑個時機把你們打得措手不及，亦或者是想要奇貨可居，和你們做交易的。”
時青雪忍不住變了臉色，莫君揚的身世讓她的胸口驀然一緊，只是莫玉真自然的態度和接下來的話，又迫使她不得不集中精力去聽。
生怕漏掉一個字。
莫玉真也無意再和時青雪賣關子，苦笑道：“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母后還在乎我的話。我想他們應該就是拿莫君揚的身世之謎與莫君羽做了交易……”
保下莫玉真，抖出莫君揚。
皆大歡喜。
時青雪愣住了，顯然沒有想到其中竟還有這般曲折。
而時青雪這副茫然的模樣看在莫玉真眼裏，更讓莫玉真難過了。
莫玉真低着頭，聲音更加低落了，又說了一遍，“對不起！”
時青雪恍然回神，意識到莫玉真誤會了，連忙拉住莫玉真的手，“你何必自責，這件事與你何關？再說了，你雖然沒有明說，我也知道你已經幫了我。
如果沒有你，他們肯定會在我大婚當日就鬧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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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青雪只是稍加想想就明白了。
她之前就覺得莫君揚身世被爆出來的時間很忖，現在一想就能好理解了。
是莫玉真爲她爭取的，一個完美的婚禮。
莫玉真之前確實爲此沾沾自喜，感覺自己爲時青雪做了事。
可如今，她只覺得羞愧不已。
時青雪捧起莫玉真的臉，讓對方看着自己的眼睛，認真地說:“玉真，真的不管你的事！這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就算沒有你這件事遲早會有暴露的一天。
現在早些被暴露出來，也未必不是好事，起碼也便於我們早做準備。事情真的沒有到不可轉圜的地步，你真的不用那麼擔心。”
莫玉真聽着時青雪的侃侃而談，雖然明知道對方在安慰自己，卻還是忍不住感到心安。
時青雪看莫玉真的神情放鬆不少，又朝對方笑了笑，輕聲道：“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莫玉真下意識地也露出了笑顏。
她握住時青雪的手，苦笑，“雖然你說母后他們是爲了我，但我永遠也沒辦法原諒他們的不作爲。”
時青雪知道莫玉真與莫君久的感情很好，聞言也沒有多勸。
現在京都形勢不明，若是莫玉真藉此脫身漩渦之中，也未必就不是好事。
大概是時青雪的心理活動太明顯了，莫玉真忽而一笑，問：“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搬到越山行宮，反而好了。”
時青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默認了。
莫玉真的神情卻突然陰沉下來，冷冰冰地道：“青雪，我永遠都不可能忘記皇兄的死，遲早有一天，我會替他復仇的！”
“別說！”時青雪趕忙捂住莫玉真的嘴，眼睛驀地睜大。
這人當上長公主後就不要命了嗎？
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麼地方，亂說話只會惹禍上身啊！
莫玉真滿臉無所謂，顯然已經跟莫君羽撕破臉皮了，連表面功夫也不願意做了。
時青雪無奈嘆氣，只好說：“你就算不考慮你自己，也替我想想啊！我可不想第二日被內衛殺死在家中。”
最後那句，肯定是開玩笑的。
但莫玉真還是收斂了些，她沒有再說那些令人心驚膽戰的言論，只是拉住時青雪的手，附在青雪耳旁，輕輕低語：“青雪，我不會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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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僅不會害你，我還要幫你！”
“什麼？”時青雪愣了一下，沒明白過莫玉真所謂的‘幫’是指什麼？
莫玉真卻已經轉開話題，“青雪，其實在此之前，我對莫世子的身世都只是猜測，甚至連我外祖家和莫君羽那邊都拿不出實證。我還一度以爲是他們的欲加之罪，只爲了加害莫世子。
可是如今我才真正知道了，莫世子真的就是父皇的兒子，我的另一位皇兄！”
“怎、怎麼？”時青雪沒明白過來。
什麼叫在此之前都只是猜測，那她剛纔說得那麼篤定是鬧哪樣啊！
莫玉真笑得苦澀，“青雪，你一定沒有發覺你在對待至親好友時的反應，可真是一點謊都撒不了。”
時青雪忍不住黑了臉。
敢情莫玉真最終竟然是從她這兒得到‘證據支撐’的？
想到自己剛纔的表現，時青雪真想回到過去，把那個傻愣愣的自己敲死算了。
怎麼能如此白目，這要是換作別人，她可不就要壞大事了嗎！
莫玉真看見時青雪一臉失落，便猜到她在糾結什麼，覺得好笑，又窩心。
時青雪從來都不是蠢鈍之人，如此毫不設防地被她套了話，也只是因爲時青雪信任她。
偏偏時青雪至今還沒這樣的覺悟，反而責怪起自己來了？
莫玉真嘆了口氣，擡眼朝鏡湖看了一眼，然後不動聲色地拉着青雪往一旁的涼亭走了走。
才說：“你忘了我剛纔的話嗎？我不會害你的，即便我知道真相，這個真相也不會從我口中說出來的。”
時青雪定定地看了莫玉真好一會兒，像是確定對方沒有騙她後，小臉蛋上立即露出了放鬆的神情。
“我就知道你是最好的！”
青雪不要錢地撒着甜言蜜語。
忽然，她又想到莫玉真剛纔的話，疑惑地問：“你剛纔說幫我，是指什麼？”
莫玉真臉上的笑容有些冷，似笑非笑地看向時青雪，淡道：“自然是幫你走上那個本該屬於你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