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家雖搬了新宅,但家底兒卻是比以前薄了太多,無奈之下只能裁減下人以節省開支,這是程君曼的主意。如今門房上也不過有一個家丁在看護着,那人偷懶,尋了陰涼地方躲着,以至於有個來路不明的人一直在這邊窺探也沒注意到。
鳳羽珩來時陣仗有些大了,那人聽到動靜轉身就要跑,鳳羽珩雙目一凜,立即吩咐黃泉:“抓住!”
黃泉身形一動,快速朝着那人衝了過去,那人根本不會功夫,還沒等跑出第三步呢就被黃泉給押了回來。他膽子也是小,才一被捉立即就告饒道:“不要殺我!饒命啊!”
黃泉帶着一臉鄙視地把人給拽了回來,到了鳳羽珩身邊往膝蓋上一踹,那人立時就跪到了地上。
“說,趴在鳳家門口是幹什麼呢?”黃泉可是一點都不留情,問話的同時又踹了那人一腳,差點兒沒把四十多歲的男子給踹哭了。
鳳家的門房守衛也在看到鳳羽珩之後立即衝上前來,可鳳羽珩面色不善,嚇得他也沒敢多說話。
那跪着的男人一身灰衣打扮,胳膊上挎着只箱子,被黃泉這麼一拉扯間,箱子便散了開,鳳羽珩只瞅了一眼便將裏面的東西認了出來,而後主動開口道:“你是大夫?”
那人膽子甚小,爲了脫罪,鳳羽珩問一句她恨不能答十句,立即就道:“小的是大夫,是府上一位有身孕的姨娘請我來的,說是讓我想辦法混進去給她看胎,可小的在府門口轉了老半天,也沒找到機會進去。”
黃泉冷哼一聲,替鳳羽問道:“既然是大夫,你大大方方進去不就得了?爲何還要找機會往府裏混?”
那人苦着臉道:“因爲那位姨娘跟我要了催產藥喫,她說此事絕不能同第三個人講,所以我來鳳府一定要偷偷摸摸的。”
黃泉一下就樂了,就連鳳羽珩都樂了,只道那韓氏找人也不說找個嘴嚴的,花錢辦事也不多出些銀子把這人的嘴給堵住了。她這還沒等問的對方就已經把底子都給揭了出來,這樣的人,找來有什麼用?
鳳羽珩吩咐那門房:“把人押到府裏去關着,嘴巴堵起來,交給大夫人處理。”然後見那門房一臉錯愕的樣子,猶自冷哼一聲,也沒說什麼。鳳家的事,愛傳傳去,現如今光景不同,她還真是懶得管。
她帶着黃泉進了府門,立即有丫頭上前來爲她二人引路去韓氏的院子。鳳羽珩大概地看了一眼這座新鳳府,只覺宅子佔地雖比從前的小了不是一點半點,但好在府邸也算精緻,不是那麼太寒酸。那丫頭見鳳羽珩打量,便主動介紹道:“這宅子據說是五皇子送的,算是給四小姐的聘禮之一。因着老太太大喪,其它的聘禮都還沒下呢。老爺剛搬過來那天就說這宅子有點兒小了,不過現在府里人少,到也夠住。”
鳳羽珩只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麼。鳳家現在人的確是少了,不但主子少,下人也少,這一路走過來,遇到的人連從前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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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宅子小,韓氏的院落沒走幾步的距離也就到了,離着老遠就能聽到韓氏的哀嚎,再走幾步,就看到想容正站在院門口往外張望着。
見鳳羽珩來了,想容趕緊小跑了幾步迎上她,正準備張口說些什麼,鳳羽珩卻衝着她擺了擺手,示意她什麼都先別說,然後拉起想容的手匆匆往裏頭進。
鳳羽珩的到來讓所有人都鬆了口氣,且不說鳳羽珩現在儼然是鳳家人的主心骨,單是她這一手好醫術,對於一個即將臨產的孕婦來說,就已經是最大限度的保障。
可惜,鳳羽珩並不會幫韓氏保胎,這個孩子能不能生得下來,要看韓氏自己的造化。能不能母子雙安,也要看她自己的造化。當然,生下來之後能不能過得去鳳瑾元那一關、想容能不能放棄當初被溺殺的仇恨,這些,統統都得看韓氏自己的造化。
而韓氏那個人,鳳羽珩從來都不覺得是個有福氣的,
見她來了,程君曼趕緊先迎了上來,到也沒說別的,只道:“穩婆剛到,大夫也請了兩個,好像情況不是很好。”
鳳羽珩一點都不意外,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紀,早產一個月的孩子也不能個保個健康,而至於大人,如果身體條件好,斷不可能讓孩子提前出生。韓氏偷偷喫下催產的藥,這個年代的催產類藥物,鳳羽珩實在不敢相信其安全性,更何況還是偷偷找來的民間大夫。
她拉着想容,找了空座位坐下來,這才淡淡地道:“生不下來就慢慢生,正好等父親回來,沒準兒還能看個第一眼。”
鳳家人都知道鳳羽珩待韓氏的態度,對她這麼說一點都不覺得意外。特別是安氏,她可是記着當初想容落水一事,她等了九個月,等的就是今日,這筆帳,必須得與那韓氏好好清算一番。
韓氏這孩子一直到天快黑還沒生下來,人叫得動靜越來越小,穩婆端出來的血水是一盆又一盆。
這期間,鳳羽珩就坐在座位上喝着茶水就着點心,偶爾跟想容或是程氏姐妹說上幾句話,對於就坐在她斜對面的姚氏,卻是看都沒看去一眼。
衆人眼這一切看在眼裏,卻誰也沒多問一句。姚氏回鳳家本來就是一件讓人們詫異莫名的事,今日再看鳳羽珩這態度,母女二人八成是翻了臉。一時間,人們就更不明白姚氏到底爲何要這樣做。
安氏有些擔心,眉心打成的結是越來越重,手裏帕子都快擰出水來。她希望韓氏能把這孩子給生下來,只有孩子生下來了,到時候滴血驗親,才能夠給那韓氏最致命的打擊。不然,那晚湖邊的事,想容沒有人證沒有物證,就憑她做爲受害人的一張嘴去說,沒人會信。韓氏一向巧舌,又慣會討鳳瑾元歡喜,沒個真憑實據在,只怕到時候遭殃的還是想容。
她的憂心寫在臉上,鳳羽珩看得清清楚楚,就連想容都扯了她幾次袖子。她給那母女二人遞了一個稍安勿躁的目光,然後吩咐下人:“去把老爺叫回來,若馬場那邊不放人,就說是本郡主差你們去的。”
得了吩咐的下人趕緊就跑去辦差了,半個多時辰以後,鳳瑾元終於急三火四地跑了回來,進了屋就要往裏間衝,被個正好出來倒水的婆子趕緊給攔下了:“這位老爺,女人生產,男人是不能進的,犯忌諱。”
鳳瑾元一眼就看到她端着的那盤血水,嚇得倒退兩步,又急着問:“怎麼出這麼多血?孩子呢?孩子有沒有事?”
他一心惦記着孩子,韓氏於他來說不過是個續香火的工夫,這種時候如果母子只能活一個,鳳瑾元是勢必要保孩子的。
可那穩婆卻搖了搖頭,一臉無奈地道:“老爺要有個準備,那位夫人不是足月生產,身子虧虛太多,這孩子能不能生得出來,還難說呢。”
鳳瑾元一下就愣了,還不等他再做反應,就見安氏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幾步衝到鳳瑾元身邊,大聲反駁那穩婆–“什麼叫不是足月生產?明明就是去年十二月懷上的,眼下九月底,日子剛剛好,怎麼就不足月了?”
鳳羽珩苦笑,安氏這哪裏是質問穩婆,這分明是在提醒鳳瑾元這件事情是有貓膩。
鳳瑾元也覺出不對勁,但眼下他也顧不上細想,只是聽說孩子還沒生出來就有些着急,不停地跟那穩婆說無論如何一定要讓韓氏把孩子給生下來。
那穩婆也沒有辦法,只說裏頭已經來了大夫,也在幫診,一切都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安氏的聲音傳到了產房裏面,粉黛此時就坐在韓氏的房榻頭兒上,一手握着韓氏一手不停地給她擦着頭上的汗。安氏的話錚錚入耳,聽得她幾番驚心。偏偏這時,一個幫診的大夫也搖頭嘆道:“不足月也就罷了,我瞅着這八成是有催產的藥物入口。”他一邊說一邊轉問粉黛:“小姐,恕老朽直言,都說大宅院裏人心複雜,夫人看上去像是……像是被別有用心之人下了藥啊!”
他這話一出口,粉黛就覺得握着的那只手突然就一哆嗦,她看向韓氏,就見韓氏又是之前在聽到姚氏說話時那樣,一臉的驚恐。
她盯看了一會兒,突然就有一種異樣的感覺自心底騰昇而起。如果真是服了催產的藥,她怎麼就覺得那不是旁人下的,而是韓氏自己喫的呢?
之前姚氏的話又迴響在耳邊,她記得姚氏問過這孩子到底是什麼時候懷的,其實眼下她也想問問,這孩子到底是什麼時候懷的。不過現在不是時候,韓氏危在旦夕,無論如何,保命要緊。
“且不論是不是有人下藥,大夫先想辦法保住我姨娘和這孩子的命吧!”粉黛看着那大夫說:“我是鳳家的四小姐,也是與當朝五皇子定下婚約的正妃,你若保下我姨娘的命,我定有重謝。”
那大夫一聽有一皇子的招牌立在那,便也不敢多說什麼,繼續想辦法助韓氏生產了。
而此時的外屋,鳳瑾元正苦求他那神醫二女兒,求鳳羽珩出手保下韓氏肚裏的孩子。
面對他的請求,鳳羽珩卻突然笑了起來,而後點了點頭:“可以,不過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鳳瑾元一愣,就聽鳳羽珩又道:“當初康頤一個人嫁給你還不夠,非得又悄悄地塞了隨身侍女給你做屋裏人,究竟是爲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