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田氏最近很發愁。
魏擎蒼來自家提親,場面太大,整個村都傳開了,人人都羨慕林家的女兒可以高嫁,婚事不成後,村人都很吃驚,跟她打聽為何不願意。田氏不能說魏擎蒼的壞話,就推脫魏家家大業大,不敢高攀,可不知哪個村人瞎起哄,到處嚷嚷說林家姑娘眼光太高,連縣城富戶都看不上,怕是想當官夫人呢!
女兒改性前,嫌貧愛富囂張傲慢,已經得罪了幾個媒婆與提親的男方家,好不容易女兒改性了,溫柔又端莊,結果被魏擎蒼這事一鬧,別說普通人家,就是十里八村過得富裕些的,也不敢登門提親了,免得自討沒趣。
從五月到八月,整整三個月,林家都沒有媒婆上門。
「嬌嬌多出去走走,成天悶在家裡多沒趣。」
這日早飯後,林家父子出門了,田氏收拾完碗筷,來廂房一看,見女兒手裡捧著一本書,安安靜靜地看呢,田氏頓時急得要上火。以前女兒天天在外面瘋玩,不到吃飯的時候不著家,她嫌女兒野,如今女兒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田氏卻也不順心。
女兒嫌貧愛富的名聲早就傳出去了,但女兒貌美,男人們喜歡,故而提親的人絡繹不絕,現在女兒不出門,空有一張絕色的小臉卻無人知,繼續這麼下去,年紀一大,就更難嫁人了,難不成女兒還真想當官夫人?
田氏都要愁死了!
陳嬌看眼母親,十分不解,就算農家規矩少,但也沒有當娘的希望女兒四處跑的道理吧?
陳嬌還真不想出門,因為每次她出門,村裡的老少男人都喜歡盯著她看,那樣赤赤果果赤果果的窺視,讓陳嬌渾身不自在,更甚者,有的賴皮村人口沒遮攔,一邊吹著口哨一邊誇她……誇她屁股又長大了,氣得陳嬌都想回去殉葬,也不要留在鄉下受辱。
「太熱了,我不想去。」陳嬌悶悶地找藉口。
田氏剛要說話,院子裡突然傳來紅梅的聲音:「嬌嬌在家嗎?」
陳嬌放下書,對著窗子應了聲。
紅梅笑盈盈地進來了。
田氏有些酸溜溜地問:「月底就要嫁人了,紅梅還有空出來玩?」
那日紅梅娘跟她炫耀趙壯,田氏默默用女兒能嫁更好的夫君安慰自己,現在,田氏只覺得,女兒能嫁個趙壯那樣有田有房五官周正的農家漢,她都心滿意足。
紅梅大大咧咧的,臉皮也厚,並不在意長輩的打趣,自顧自道:「我們家沒紅糖了,我娘讓我去鎮上買,嬌嬌要不要一起去?」
鎮子離大旺村有六里地,陳嬌陪田氏去過一次,雖然林嬌這身板沒那麼孱弱,陳嬌依然抗拒。
可惜不等她拒絕,田氏就道:「要的要的,咱們家也沒紅糖了,嬌嬌你也去買兩斤,明天咱們吃豆餡兒包。」
說完,田氏就跑去上房取錢了,除了買紅糖的錢,還多給了女兒一串銅板,叫女兒多逛逛。
陳嬌無可奈何,不情不願地跟著紅梅出門了。
八月時節,天沒那麼熱了,可日頭明晃晃的,陳嬌覺得很曬,就專門揀樹蔭下走。
去鎮上有兩條路,一條走得人多,但是得繞遠,一條是從大旺村後面的老虎山旁經過,能省很多路。老虎山雖然帶個山字,其實不高,農家孩子最喜歡去上面玩,山裡也沒有老虎,頂多有些山雞野兔。
大旺村的村民去鎮上,幾乎都走這邊。
紅梅也牽著陳嬌拐上了這條路。
別的地段還好,沿著老虎山山腳往前走時,左邊是叢林密佈的山體,右邊也是高坡,前後無人,陳嬌就有點怕了,上次她隨林伯遠、田氏走還好,但現在,就她與紅梅兩個姑娘,萬一……
「咱們換條路吧。」陳嬌小聲與紅梅商量。
紅梅納悶道:「換什麼?」
陳嬌沒好意思說,緊張的神情卻洩露了心思,被紅梅好一番嘲笑。
小姑娘清脆的笑聲,隨風傳到了老虎山上,那裡,韓岳正帶著他十七歲的二弟韓江下兔子套,聽到女孩子的笑鬧,韓岳只忙自己的,韓江往下望瞭望,憑著對村人的瞭解,認出二女了。
「大哥看,是林嬌。」他興奮地道。
大旺村年輕的男子們,真的少有不喜歡林嬌的,韓江就是其中一個,但他只是欣賞陳嬌的美色,遇見了忍不住多瞧兩眼,實際上,別看韓江比兄長小五歲,卻已經有了相好的姑娘,隔壁村的曹珍珠。
韓岳往下掃了眼,再看二弟一臉興奮,他低聲訓道:「既然要娶珍珠,就別惦記外人。」
他覺得二弟有些輕浮。
被兄長教訓了,韓江撇撇嘴,腦袋依然歪著。
韓岳皺皺眉,先忙了,秋季最容易獵到兔子,與美人相比,他更想多賺幾張兔子皮的錢。
山下。
陳嬌憂心忡忡地走在紅梅身旁,走了一會兒,身後突然傳來馬蹄聲。二女一起回頭,看見一輛騾車。
陳嬌拉著紅梅往路旁避了避。
車夫是個三旬左右的瘦臉男人,長了一雙眯眯眼,行到二女身旁,他放慢車速,笑著問:「兩位姑娘去哪兒啊?我去鎮上,要不要坐我的車?」
他長得不像正經人,紅梅哼道:「不坐。」
車夫繼續調笑:「坐吧坐吧,我不收你們錢。」
紅梅性格潑辣,直接開罵了:「滾吧,誰稀罕你的破車!」
車夫眼睛一眯。
就在此時,車裡猛地跳出另一個黑衣男人,手裡拿著根棍子,對著二女腦後一人來了一下!
男人顯然是做慣了這種事的,紅梅、陳嬌卻一點經驗都沒有,後腦一疼,兩人便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
黑衣男人及時抱住陳嬌,扔進了車中。
再看地上的紅梅,長得也有些姿色,他扭頭問車夫:「這個要不要?」
車夫一改之前的賴皮,神情凝重道:「只要裡面的,那個拖林子裡去,少節外生枝。」
黑衣男人點點頭,迅速抱起紅梅,拖到旁邊的樹林裡了。
藏好了紅梅,黑衣男人跳上騾車,騾車立即快速出發了。
韓岳並不知道下面的情形。
韓江卻看見騾車停下,只是騾車停在二女左側,擋住了他的視線,他沒能看見黑衣男人做了什麼,等黑衣男人抱著昏迷的紅梅從車後繞過來,韓江雖然看見了,人卻沒有反應過來,直到騾車飛速往前奔去,後知後覺的韓江才猛地驚出一身冷汗,顫抖著喊兄長:「大哥,林嬌,林嬌好像被他們抓走了!」
韓岳蹲在地上,正在繫兔子套,聞言心一驚,立即站了起來。
山下,一輛騾車正急速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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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江飛快解釋了剛剛所見!
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這等惡行,不管韓岳認識不認識林嬌,他都不可能袖手旁觀,更何況,林嬌是他的村人,林伯遠更是他敬重的秀才夫子!
「你去看看紅梅,我去攔車!」韓岳鎮定地叮囑二弟,言罷他便朝前方的樹林衝去,身影敏捷,宛如一條獵豹。
山下的路是彎的,山上,韓岳太熟悉老虎山了,直接挑了一條最短的捷徑,然後披荊斬棘,不顧衣衫、手臂被樹枝荊棘劃破,終於趕在騾車駛出山路盡頭之前,衝到了山腳下。氣喘吁吁,他目光卻堅定非常,毫不猶豫地攔在了路中央。
與此同時,車夫已經駕車奔了過來,韓岳出現地太突然,快到車夫都沒時間叫他閃開!
眼看一人一馬就要撞上了,韓岳突然一個側身,大手卻攥住馬脖子上的韁繩,使勁兒往後扯去!
騾子嘶鳴著朝韓岳拐來,車身也被迫朝旁邊的山體轉去,車裡頭,黑衣男人正抱著昏迷的小美人動手動腳占些小便宜,未料變故陡生,他猛地朝前一撲,額頭「蓬」地撞上車板,倒是他懷裡的陳嬌,因為有個人肉墊子,並沒有再添新傷。
車夫坐在外面,及時跳了下來,見韓岳身高馬大,一身襤褸,胳膊、臉上都有新添的劃傷,鮮血流出來,更顯得猙獰不好惹,車夫立即判斷出,此人絕非他能打得過的小角色!
衝到騾車另一旁,發現黑衣同夥也昏了過去,車夫急中生智,跳上歪著的騾車,然後趁韓岳扯開車簾時,他一把將陳嬌朝韓岳丟去!
韓岳不得不接住陳嬌,並後退了好幾步。
車夫抓住機會,駕車狂奔而去。
韓岳想放下陳嬌繼續去抓歹人,低頭一看,卻見陳嬌衣襟敞開,裡面白色的肚兜都露出來了!
怒火騰騰而起,韓岳恨不得要吃了那二人,可此時此刻,他不可能拋下衣衫不整的村人不顧,只好先抱著陳嬌閃入一旁的樹林,放下陳嬌,再歪著頭幫她整理衣衫。男女衣裳不同,韓岳越急越弄不好,正忙著,身後忽然傳來腳步聲。
韓岳心頭猛地一縮,下意識先將陳嬌抱進了懷裡,用自己寬闊的胸膛擋住她的面容與衣衫不整的上半身。
「韓岳?」樹林之間,很快走出一個年輕的男子,也是大旺村的,叫胡全,剛剛他來這邊放牛,聽到路上有動靜,就拴了牛尋了過來,卻沒想到,竟撞見村裡人人誇讚正派穩重的韓岳,正與一女子廝混。
胡全曾經與韓岳有些過節,換個人幽會,他多半就走了,但韓岳,胡全非但沒走,反而嬉皮笑臉地朝韓岳懷裡的姑娘揚揚下巴,調系道:「誰家姑娘這麼不要臉,大白天與情郎廝混?」
韓岳暴怒:「滾!」
胡全其實很怕韓岳的,畢竟打不過,可此時韓岳抱著姑娘不撒手,沒法來打他,胡全就不怕了,反而圍著韓岳轉了起來,非要看清那姑娘是誰。
韓岳臉色鐵青,卻礙於形勢,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嚴嚴實實地護著懷裡的人。
「林嬌!」
「大哥!」
就在此時,遠處的路上,突然傳來了紅梅、韓江焦急的聲音。
韓岳額頭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胡全循聲望去,再看韓岳懷裡的人,他放聲大笑:「我還當是誰,原來是林秀才的女兒!」
韓江、紅梅越來越近,胡全怕韓岳騰出手來打他,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