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看到蘇棠，季子謙的神情並沒有出現特別的波動。他的視線不過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鐘，之後就渾不在意地轉開了。
蘇棠笑了笑，並沒有將季子謙的態度放在心上，她轉身朝小包子的小窩走去。
她和他，現在這樣，就很好了。
廳裡的人蘇棠幾乎都不認識，所以她給小包子喂了幾條小魚乾之後，就懷裡抱著它去了後花園。相比於大廳的觥籌交錯，衣香鬢影，後花園就顯得非常寂寥了。此刻，後花園裡只有她一個人，月光透露稀稀拉拉的枝葉在地上透出一個個影子。
蘇棠走到路燈明亮的地方，然後在石椅上坐下。小包子乖巧地待在她的臂彎，喵喵地叫了幾聲，她手下順著小奶貓的毛髮一遍遍輕撫，小包子愜意地在她懷裡打滾，蘇棠不由得輕笑出聲。
這時候，她聽到不遠處有人走近的腳步聲，她下意識抬頭一看，出乎意料的，來的人竟然是季子謙。他似乎是出來抽煙的，因為他一只手裡拿著一根還未點燃的香煙，另一只手拿著打火機，看樣子正準備點燃。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不經意地交錯，雙方都有一些詫異。因為這樣名流雲集的場合，大部分人都爭分奪秒地想要多結交一些人脈，恨不能時間可以多一點，再多一點，哪還有人傻到浪費時間地到後花園這樣的地方獨處呢？
但是偏偏，還就是有這樣傻的人。還不止一個。
這時候，小包子又喵喵地叫了兩聲。這樣的小奶貓的聲音在這個安靜的夜晚聽上去格外的明顯。
季子謙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從蘇棠臂彎上的小奶貓身上劃過，眸中極快地閃過一絲疑惑，過了一會兒，他率先打破了這一份寂靜，神情帶著幾分莫名，“蘇小姐喜歡養貓？”
季子謙說話的時候字正腔圓，聲音如玉石之聲一般。他除了英俊的容貌，一直都還有一把讓人聞之便不能忘懷的好嗓音。時隔多年，再一次聽到季子謙的聲音，蘇棠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
季子謙能知道她姓什麼，蘇棠並不覺得意外，讓她意外的是，季子謙會問這樣一個奇怪的問題。
他們今日不過才第一次見面，這個問題，似乎有些唐突和失禮了，這看上去不像是季子謙的風格。不過蘇棠還是點了點頭。
季子謙頓了頓，之後將手中的煙又重新放回了煙盒。
在蘇棠的記憶中，季子謙是從不抽煙的。
但是剛才的一幕卻打破了她的認知。她竟然不知道，季子謙十八歲的時候是抽煙的。蘇棠不由得自嘲地笑了下，看，他們交往了一年多時間，但事實上她一點都不瞭解季子謙。既不瞭解他的過往，也不瞭解他的身世，即便沒有許凝冬，她們兩人分手也是必然吧。
這麼想著，蘇棠就一點也不想繼續在這裡和季子謙一起待著了。她站了起來，朝季子謙說了一聲“失陪了”，就匆匆離開了。
蘇棠重新回到大廳的時候，姜遲已經在到處找她了，看到她出現，姜遲這才松了口氣，“包子，你去哪了？”
蘇棠抿抿唇，“我帶小包子去後花園逛了下。”
姜遲沒再多問，他接過蘇棠懷裡的小包子，遞給了一旁的陸姨，然後拉起蘇棠的手臂，“走，我帶你去認識一些人。”
姜遲帶蘇棠去了女眷區，那裡坐著的大概有十幾個人，最小的看上去不過四五歲，最大的，看上去已經七十多高齡了。蘇棠在這群人中間還看到了一個熟人，姜輕輕。不過姜輕輕一直扭頭和她身邊比她看上了大了不少的女生聊著什麼，沒有給她一道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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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遲對最年長的這個老婦人態度非常恭敬，“奶奶。”
“哎，阿瞞來了。”姜遲奶奶的聲音慢吞吞的，但是很和藹，不過聽到這個小名的時候，蘇棠還是驚訝了一瞬。她記得這是歷史上有名的梟雄，曹操的乳名。從這個小名裡就可以看出姜家對姜遲給予了極大的厚望。
“奶奶，這個就是我剛跟你提過的蘇棠。”說完，姜遲將蘇棠拉到了自己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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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哦了一聲，溫吞道，“奶奶知道了，你快去招呼客人吧。今天來的貴客很多，不要怠慢了人家。”
“奶奶，她膽子小，但是脾氣很好。”姜遲不放心地再次囑咐了一聲。
奶奶聞言笑了起來，周圍的女眷也有不少笑出聲來的。奶奶笑起來，眼尾的皺紋格外明顯，但是笑容看上去非常親切，她朝姜遲擺了擺手，“行了，難道我們還能欺負她不成？你快去忙吧。”
聽到奶奶這麼說，姜遲對蘇棠說，“奶奶脾氣很好，你在這陪她聊一會吧。”話剛說完，他那群發小就又在喊他名字了，姜遲也沒空再多說什麼，他今天太忙，只能直接離開了。
姜遲走後，奶奶朝蘇棠招了招手，“來，棠棠是吧，來這裡坐。”
蘇棠有些拘謹地在她身邊坐下了。
她一坐下，身邊十多個女眷就不由得朝她打量了一會兒。除了姜輕輕和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其餘的女眷個個妝容精緻，服飾得體。
其中一個看上去不過四十出頭的貴婦人笑著說，“真是好久沒有見過這麼標誌的孩子了。”
奶奶附和了一聲，“是呀，長得很標誌。怪不得那麼招人疼。”看到蘇棠略有些拘謹，她溫聲道，“你在這裡不用不好意思。阿瞞在你來之前已經大致介紹過你的情況了，難得見到能讓他這麼上心的人。”
說完，奶奶意味深長地看了蘇棠一眼。
蘇棠聞言，臉上微微有些發燙。
奶奶溫和地笑了下，“我還是今天才知道老四把你帶回家了，聽說你媽媽已經不在了？”
蘇棠輕聲地嗯了一聲。
老人家接著道，“也是可憐的孩子。你爸叫什麼？”
蘇棠抿抿唇，小聲說，“我跟我媽姓。”
“噢。”老人家剛準備問點別的，突然想到了什麼，她沉銀了兩秒，問，“你媽媽叫什麼？”
蘇棠猶豫了一會兒，說，“蘇愫。”
老人家的神情一下子變得複雜起來，“你是蘇愫的女兒？”
看到對方的表情，蘇棠的心咯噔了一聲。她的心跳都不自覺的加速了，老人家明顯也是知道蘇愫的。面對對方的目光，她還是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但是她預想中的對方或是厭惡，或者嫌棄的種種表情都沒有出現在這個老人的臉上，她只是神情複雜地拉起了蘇棠的手，語氣感慨，“原來你是蘇愫的女兒。你媽媽是個好女人，你也是個好孩子。”
聽完老人家的話，蘇棠心中的疑惑更勝。
當年蘇愫到底和姜家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看姜遲奶奶的態度，她對蘇愫並無一絲一毫的惡感。
她猜測中的姜遲和姜鷹的矛盾是因為蘇愫而起就不成立了。
那麼也就是說，姜遲和姜鷹之間的矛盾極有可能是因為缺少溝通而引發的誤會。
這麼一想，蘇棠徹底地松了一口氣。只要是誤會，那就還有解開誤會的可能。
老人家沒有過多地談及關於蘇愫的往事，不過提了一句之後就不再提了，之後她反倒提到了姜遲以前的事情。
“阿瞞以前對待小姑娘脾氣非常不好，又沒耐心，性子暴躁，但就是架不住小姑娘還是都喜歡他。”看得出來，老人家非常喜歡姜遲這個孫子，語氣裡滿滿的自豪彷彿都快溢出來了，“你不知道，喜歡他的小姑娘都能排到大院外面。他啊，什麼都好，就是和他老子一樣，是個倔脾氣。”
倔脾氣嗎。
蘇棠在心中並不認同，她倒是覺得姜遲面對她的時候脾氣很好，也很有耐心。
奶奶說了很多姜遲小時候的事情之後，又關心了一下蘇棠的學習和生活，問她平時喜歡做些什麼，成績怎麼樣。蘇棠全部都一一耐心地回答了。
兩人交談了一會兒之後，這時候，真正的生日晚宴開始了。
蘇棠攙扶著老人家走到了大廳。姜輕輕經過她身邊的時候不由得冷哼了一聲，蘇棠沒有理會她。
這時候，蘇棠發現不遠處的姜遲又換了一身衣服。他的頭髮也專門打理過了，做了造型，看上去愈發帥氣。
不知不覺中，姜遲和她第一次見到的時候發生了不少的改變。
他的臉部輪廓越發深邃，人也比一開始穩重了不少。他比半年前剛認識的時候，又更加英俊了幾分。
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來姜家的時候，姜遲滿臉的不耐和敷衍。那時候，她還很怕他，不敢和他傑出，但是不知不覺中，她現在已經和他這般親近了，她一點一點地走近了他的生活。
這麼快，就過去了近半年的時間。
她看到他在臺上向所有來賓致辭，自信而從容，致辭完畢之後，台下響起了一片激烈的掌聲。
這時候，奶奶在她身邊用一種與有榮焉的語氣說，“阿瞞長大了。”
蘇棠附和地點了點頭。過了今天，姜遲就真正地成年了。
因為剛剛她和奶奶在交談著什麼，所以一時沒有聽到姜遲說了什麼。等她重新朝臺上望過去的時候，她發現很多人都在朝她看。
蘇棠一時有些無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時候，姜輕輕翻了一個白眼，咬牙切齒地說，“堂哥讓你上去和他一起切蛋糕呢！”
蘇棠的心，不禁一動。
在這樣的場合，和他一起切蛋糕，意味著什麼已經不言而喻。
姜遲想要讓所有人知道，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想讓所有人知道，她不是隨便什麼人。蘇棠知道，她不過一個私生女，就算是寄住在姜家，但很多人還是不會將她放在心上。但是姜遲的舉動一出，在場的人就會重新考量起她賴。
蘇棠的心中，頓時湧現起一陣又一陣的暖流。
但是還沒等蘇棠動起來，姜鷹就已經抓起了姜遲的手，強制性地讓他切了蛋糕。這個過程不過短短的幾秒鐘。切完蛋糕之後，大廳裡頓時響起劇烈的掌聲。他的那群發小在台下大喊著湊熱鬧，“恭喜遲哥成年！”
“遲哥十八歲生日快樂！”
姜遲臉上神情不快，他側頭和姜鷹說了些什麼，但是姜鷹並沒有理會。
蘇棠抿了抿唇。她的一顆心，彷彿浸入了冰水裡。
姜鷹，在公開場合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
這時候，身邊的奶奶輕輕地拍了下她的手，似是在安撫她。蘇棠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向姜遲敬酒的人很多，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輪到她。
她舉起手中的橙汁，和姜遲輕輕地碰了碰杯，“姜遲，生日快樂。”
姜遲的臭臉色稍微和緩了一些，他和蘇棠碰杯之後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酒。
他勾勾了勾唇，“謝謝。我的生日禮物呢？”
蘇棠抿抿唇，“等會給你。”
姜遲深深地看了一眼蘇棠，“好。”
身後還有很多等著和姜遲敬酒的人，但是他此刻只想和眼前的人多說些什麼。今天他太忙了，都抽不開身陪她，他知道她膽子小，這樣的場合只怕不會自在，最後只能想到把她交付給自己最信任的奶奶。
看樣子，她果然如他所料的一般，和他奶奶相處的很好。
畢竟兩個都是好性子的人，不可能相處不好。
這麼想著，他嘴角的弧度更深了幾分，“你剛和奶奶聊了些什麼？”
蘇棠想起奶奶口中姜遲小時候的事情，她眼眸彎彎，盡力忽略剛才因為姜鷹的舉動而失落的心情，調侃道，“奶奶說你從小就對女孩子脾氣不好，沒耐心。”
姜遲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他把玩著空酒杯，然後盯著蘇棠，一字一句地說，“因為都給你了啊。”
蘇棠一愣，她下意識地問，“什麼？”
姜遲又耐心地重複了一遍，“因為我把所有的溫柔，都留給了你。”
對別的女生脾氣差，沒耐心，但是他現在所有的耐心和溫柔，全部都交付給了蘇棠。
一絲不剩地，全部都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