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一年前我只想好好活着，算計和衡量別人對我的付出，然後回報同樣的付出，我以爲這樣就是相互不虧欠，現在我覺得，對愛的人和愛我的人，欠一點也無所謂，愛裏面沒有這些計較。”
“一年前，我初到錦王府時隨時做好了離開的打算，我想他們若是對我不好，我就走。現在，我不想離開，哪怕他們對我不好，我也會爭取讓他們再對我好點。”
“一年前，我不會幫朱錦珂收拾爛攤子，也不會不要命往平州城去，更不會不要驕傲處處逼迫你讓你與我親近。”
“一年前，我覺得感情是世上最多餘的事情，現在我覺得感情也很重要，如果有的話我就盡力去爭取，沒有的話我也要努力活下去。”
“一年前，我覺得阿七說的不要戀愛腦是不能喜歡男人，不要相信男人，現在我覺得阿七的意思是追求本心，不失去自我，但也要勇敢追求，因爲……”
“因爲這追求本身就是爲了自己，我不會巧取豪奪，不會將你捆綁在牀上，但也會告訴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心悅你。”
“你……”
聞衍一時有些愣住。
錦顏手捧着他近在咫尺的臉，“今日我已經知道你爲何躲着我，帶我到皇宮是因爲我在身邊對你有助益，遠離我是不想對我有害處，我如今都明白了，所以我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但只有這一次了，你若是再拒絕我，我饒是再痛苦也要與你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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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得十分認真，哪怕在說分開這兩個字時眼淚再次決堤，卻也咬着脣不讓自己痛哭。
她心疼他，想起在牀上了無生氣的樣子就心疼，所以願意藏一藏自己的感情，願意等他想清楚。
有些事情是瞞不住的，她知道自己會找到原因，其實就算沒有天師，她也快知道原因了，那些文字不好學習，但她可以慢慢琢磨。
她本就不是愚笨的人。
元景說她會對聞衍產生影響，在去平州城之前，她心慌，元景也面色凝重，可她去了之後，平州城雖有坎坷，但也沒大災大難。
後來元景回了不周山，他似乎找到了原因，於是很滿意他們待在一起。
元景是聞衍的師父，他最想看到聞衍好。
錦顏猜測，這時候的聞衍應該也知道了一些事情，那本重新裝訂的古籍少了兩頁，是被聞衍拿走的。
他不想自己知道真相，想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悄無聲息消失，可是她不允許。
哪裏有這樣蠻橫霸道的人，送了她一場盛世煙火，讓她被亂花迷眼的時候，卻想逃離。
“就算活不到百歲也沒關係嗎？就算只有寥寥的生命也無所謂嗎？”
他心在顫抖，手也跟着顫抖，好像費盡全力才問出這句話，因知道她最大的願望是長命百歲，這才滿是膽怯。
他的阿顏啊，合該實現自己願望的。
錦顏笑了，“沒關係，我前世只活了二十五年，而且記憶中的每一年都活得戰戰兢兢，從未有過不顧一切的偏愛，從未得到過誠摯熱切的喜歡，也從來沒有人將我放在第一位，所以我不知道偏愛的感覺。”
“重生以來我之所以能穩重自持，因爲我將自己的心封存起來，我不敢去擁抱愛，但現在我嚐到了偏愛的滋味，像是黑暗中遇到了光，我只想攥緊不放手，就算只能活到二十五歲，也夠了，真的。”
其實過往的一年就夠了。
這一年足夠治癒她過往的幹瘡百孔，讓她乾涸的內心重新變得充盈起來。
“可是……”
“你現在也有偏愛，錦王府的每個人都偏愛你，朋友也偏愛你，阿顏如今已經過得很好了。”
“沒有你就不算好。”
錦顏固執的搖頭。
聞衍愣愣的看着她，還未消化掉心底的震撼。
“我並不是那麼好。”
他聲音晦澀，若真那麼好，當初就不會貪戀她而深陷其中，就不會留在她身邊。
他也自私。
本以爲陪伴她到自己二十五歲，找個無人的清晨……
卻沒想到，她對自己的命數也有這樣的影響，而這影響的是她的生命。
怎麼忍心讓她不能綿長康樂？
初衷難道不是給她圓夢麼？
“你剛纔說你不是神仙，就算神仙也有失職的時候，更別說是你了。”
“在我心裏，你就是最好的。”
她眼睛泛着光，說出來的話一點點打消他的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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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故作了輕鬆，一旁的手還在發抖，再次確認，“阿顏，若是決定了，日後可沒有後悔的餘地，你一年內就更改了夢想，未來還有幾十年呢。”
怎麼會想和她分開呢？要命也不想分開！
可若是要她的命，他就不敢了。
怕她不能圓夢，怕她怨，怕她享受的時間不夠，怕她日後有許多要完成的事情。
其實最怕的還是綿長的歲月裏，有朝一日她若是厭倦了他，又想要回自己的生命了，那該怎麼辦？
他已經沒有能力再還回去了。
他借用她的命活着，在消耗她的命，像鳩佔鵲巢。
她這般良善肯定不會怪他，可是他見不得她有遺憾，恨不得將所有遺憾都爲她補上。
“這麼久麼？”
錦顏嘀咕了句，打斷他的思緒。
說實話，她沒想到還有幾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