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發佈時間: 2024-08-28 03:3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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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十八

胡安和的模樣實在太過淒慘, 薛延到底沒再忍心罵他, 拽著袖子給拉進了屋。

進門前, 薛延低低威脅,「把你那張臉擋的嚴實點,別嚇著阿梨。」

胡安和抽抽噎噎地說好, 薛延滿意點頭, 指了指廚房門口, 「你先在這等一下,我去沏壺茶,待會一起進去。」

「行。」胡安和眼神閃躲, 小聲問, 「但能給我做點飯吃嗎?我餓。」

薛延吸了口氣,罵了句「麻煩精」,轉頭就進了廚房,沒搭理他。胡安和肚子咕咕咕的叫, 但是他又不敢再去招惹薛延了, 只能靠著牆角默默忍著, 想著待會去求阿梨。

熱水早燒好,沏壺清茶也沒多費事, 薛延很快就拎著壺出來, 兩人一起進屋子。

外頭冷風嗖嗖, 裡頭熱意融融, 不大的地方, 滿滿當當擺了許多家用之物, 但是井井有條,不顯雜亂。牆角處懸了一盆綠蔥蔥的銀邊吊蘭,蓬勃繁茂,水靈靈的好看。

胡安和暗地裡吧嗒兩下嘴,心裡想著,你看看人家,人家那才叫家。

阿梨肩上披了件外衣,正跪坐在炕頭逗兔子,她聽不見聲音,但瞧見了地面上影子由遠及近,便就知道是薛延回來了。阿黃困得直點頭,阿梨揉揉它屁股,將它抱到炕尾的小籃子裡,歡歡喜喜回頭想和薛延說話,卻對上了胡安和那張被貓抓過一樣的臉。

阿梨眨眨眼,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胡安和努力地用袖擺擋著脖子,但還是露出一小半,臉色還帶著驚恐過後的蒼白,加上姿勢滑稽,猶如唱戲的小生。

阿梨起身下地,走近去打量了他一圈,輕聲問,「怎麼弄成這樣,是有誰欺負你了嗎?」

阿梨的聲音小心翼翼的,生怕再嚇著他,胡安和眼圈一紅,心中委屈更盛,張嘴就想要訴苦。薛延給他倒了杯水,又拉著阿梨坐到一邊,聽胡安和連說帶比劃地將整件事都講了一遍。

不愧是讀過聖賢書的人,講的那是一個如泣如訴,簡直讓人身臨其境。

薛延在心裡想著,當初不該說胡安和嘴笨人傻的,就憑他這口才,若是到天橋底下說書的話,以後絕對是個人物。

說到最後,胡安和用手背拭了拭眼角,「虧我當時還同情她,一片真心喂了狗,那就是個女魔頭。」

阿梨咬著唇和薛延對視一眼,歎了口氣,她柔聲安慰了胡安和幾句,看他還是抽抽搭搭的樣子,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便就起身去櫃裡拿了些傷藥遞給薛延,囑咐著,「你給他擦擦罷,傷雖小,總不要留了疤。」

薛延點頭,說好。

胡安和一感動,眼眶又有些泛紅。

阿梨被嚇了一跳,忙擺手道,「你別哭了,別哭了。」她轉身去拿了件厚襖子穿上,溫聲道,「我去給你弄些吃的吧,晚飯沒吃餓不餓?」

胡安和雙手捧著杯子,肩胛縮著像只小狗,拼命點頭,「我餓。」

阿梨笑了。

薛延端了盞蠟燭要送她過去,阿梨搖頭拒絕,小聲道,「你還是陪陪他吧,多勸勸。晚上包的餃子還剩了點,我去給煮了,很快就能好。」

薛延看了眼伏在桌上的胡安和,頭疼地按了按額角,他把阿梨的領口攏好,道,「隨便弄弄就行,你別凍著,他又不挑食,不用太精細。」說完,又拎著阿黃的耳朵把它弄出來,拍拍屁股道,「別睡了,去陪姐姐。」

阿梨笑嗔,「你吵它做什麼,待會鬧起來,晚上又不愛睡了。」

薛延說,「我就是看不慣它那懶洋洋的樣子。」

阿梨搡他一下,不再多說,帶著阿黃出了門。

胡安和目睹一切,覺得自己那顆本來就千瘡百孔的心好像傷得更重了些,他又回想了下傍晚遇見的那個潑辣瘋女人,「嘶」了一聲,覺得脖子好像更疼了。

薛延揉了揉腕子走過去,骨節哢吧哢吧地響,胡安和從打擊中回過神來,不可置信看著他,「你……你想做什麼?」

薛延低罵了句,按著他的頭讓他趴在桌上,一把將肩頭的衣裳扯下來,冷冷道,「上藥!」

整個過程驚心動魄,鬼哭狼嚎。

本來挺簡單一件事,但做完後,薛延的頭都要炸了,胡安和抱著一邊肩膀癱在椅子裡,一個勁地問,「我會毀容嗎?會變醜嗎?」薛延實在懶得搭理他,脫了鞋子上了炕,被子往上拉到耳朵,裝作聽不見。

這磨磨唧唧直到阿梨端著餃子回屋才停止。

豬肉三鮮餡蒸餃,餡裡還摻了一點花雕酒,皮兒嫩而薄,透過皮能瞧見裡頭飽滿的餡子,顫巍巍地立在盤子裡,旁邊是調好的油蒜碟。

胡安和眼巴巴盯著那個盤子,沒心思叫疼了。

阿梨把筷子帶給他,笑道,「你吃吧。看你這樣子也回不去家了,我把被子找出來,你再去廚房湊合著住一夜罷。」

胡安和淚眼汪汪,誠摯道,「小梨花,你實在是太好了。苟富貴,勿相忘,等我以後有錢了,我肯定會對你好的,你想吃什麼我都給你買。」

薛延再忍不住,他騰的一聲從被裡坐起來,咬牙切齒地罵,「你放的什麼五花屁,真當我死了?」

胡安和一臉茫然,「我怎麼了……」

薛延眯著眼看他,「我家阿梨愛吃什麼,關你屁事,用得著你在那巴巴地獻殷勤?」

說完,薛延也激不起自己那點殘存的憐憫心了,趿拉著鞋下地,一手端起盤子,一手拽住胡安和的後衣領,三兩下就將他給踹出去,而後將餃子塞回到胡安和懷裡,摔門上鎖一氣呵成。

阿梨根本沒看懂剛才他倆你來我往在說些什麼,呆呆地抱著阿黃站在原地,薛延低頭親親她臉頰,柔聲說,「咱們睡覺去。」

阿梨彎出個笑,柔柔答了句好。

薛延看著她躺好了,又給掖了掖被子,才偏頭吹熄了燈。

胡安和站在門外,眼盯著驟然黑暗的窗口,心裡涼颼颼像間四面漏風的破屋子。

接下來兩日,阿梨一得空就要往小結巴那裡跑,帶上一盅排骨湯,她手藝好,換著花樣做,讓人吃不膩。

習過武的女人果真不好惹,胡安和脖子上那四道抓痕一直沒落疤,顯眼得很,他不敢回家,也不敢出門,天天賴在薛家蹭吃蹭喝。阿梨脾氣好,馮氏疼小輩,兩人都不嫌他煩,薛延卻氣得個半死,總尋著機會要攆他出門。

好在胡安和反應遲鈍,臉皮又厚,仍舊舒舒服服地待著,半點沒受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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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第二日晚上,正是換季時節,馮氏腰腿總疼著,吃過晚飯後就關燈歇下了。晚上天涼,薛延怕阿梨體弱惹上病,也早早催著她回了房,又支使著胡安和把碗筷都刷好,跟著進了屋。

阿梨靠在枕頭上,正繡被面兒,馮氏親手選的正紅色,入目喜氣洋洋,明明九月底,看著卻像是就要過年。老人家就愛這種吉利又熱烈的顏色,阿梨也順著她,不忤逆。

花樣早畫好,繡球牡丹,大朵大朵簇在一起,開得正盛,阿梨把被面放在腿上,一針針繡得仔細。

薛延洗臉洗腳,什麼都弄好了之後終於上牀,舒服的長歎了一口氣。

他一雙長腿不好好放,非要往阿梨腳底下鑽,上身歪扭著躺成一只蝦,見阿梨終於肯看他了,擠了擠眼。

白日裡凶巴巴一副不好說話樣子,可到了夜深人靜時候,就黏膩的像個孩子。

阿梨無奈拍了拍他手背,道,「你往外頭挪一點,不要總是欺我。」

薛延不肯,抓著她手腕不肯鬆,不高興道,「大晚上不要弄這些,費眼睛,白天再說。」

阿梨說,「總得先把頭開好,我今晚繡出第一朵來,弄個樣式,以後就好弄了。」

薛延還是不同意,他坐起來,把阿梨手裡的針搶過來插到針板上,按著她的肩道,「你想一想,你都多久沒和我好好說過話了。」

阿梨的頭髮在肩側綁成一根麻花辮,眉眼彎彎,不施粉黛,卻更顯得清麗精緻。

她眨眨眼,不解問,「我不是每天都在和你講話?」

薛延說,「不是讓我吃飯就是叫我洗腳,哪裡像是夫妻間的樣子。」

阿梨笑了,她摸摸繡了一半的牡丹,小聲說了句,「幼稚。」

薛延也沒說錯,這兩日他一直忙著聯繫木匠修繕店面,很晚才回家,兩人確實好些個時辰沒親昵了。

阿梨對胡安和說的話,都比對他說的多。

薛延覺著委屈,他把被面扯過來扔到一邊,又看了阿梨一會,賭氣躺下了。

他動靜弄得挺大,阿黃都驚醒,從籃子裡露出一顆頭,疑惑望著那邊方向。

阿梨歎氣,拍了拍薛延的肩膀,「那咱們聊聊天罷。」

薛延將眼皮掀開一條縫,好似漫不經心道,「行吧。」

看著他那副樣子,阿梨啞然,但又不能不給他面子,只得默默忍著。

她本也沒想好要和薛延說什麼,歪著頭想半天,問,「韋掌櫃當初是說三日後給咱們答覆嗎,那豈不就是明日?」

薛延「嗯」了聲,然後盯著阿梨眼睛,見她閉口不言了,驚訝道,「沒了?」

「沒了呀。」阿梨搞不清他在想什麼,咬著唇道,「我問了你一個問題,要是想聊天,下一個不是該你問了嗎?」

薛延氣得半晌沒說出話,最後一拍枕頭道,「不說了,睡覺!」

阿梨如蒙大赦,趕緊吹了燈,躺下睡覺。

薛延輾轉反側許久才睡著,在心裡後悔著自己怎麼如此彆扭,實在有失體面。

到最後,他下定決心,一定要儘快將胡安和給趕出去。

第二日晏春樓的夥計來時,薛延正坐在炕上穿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