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君羽匆匆趕到慈安宮,凌瑞音就好像預料到他會跑這一趟,人已經坐在院子裏等着了。
“孫兒見過皇祖母。”莫君羽上前給凌瑞音躬身請安。
由始自終,莫君羽對這位幫了自己很多的皇祖母都十分尊敬。
哪怕已經成爲皇帝,對上凌瑞音都是畢恭畢敬的。
凌瑞音顯然很滿意莫君羽的態度,慈愛地對莫君羽招招手,“羽兒,過來坐。”
莫君羽從善如流地坐到了凌瑞音身邊,但是臉上焦急的神情卻一直壓不下去,顯得有點坐立難安。
凌瑞音拍拍他的手背,勸慰:“皇上,事情都在掌控之中,您不必如此擔憂。”
莫君羽的視線不住地往屋裏頭瞟去,小聲詢問:“瑞王世子妃她……”
凌瑞音輕輕頷首,“正在偏殿休息,哀家留她在宮中小住幾日。”
“她同意了?”莫君羽皺眉,顯然沒有想到這件事會有那麼簡單。
莫君羽覺得,就好像他留不住莫君揚一樣,凌瑞音想把時青雪留下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卻不想,凌瑞音真的做到了。
皇帝陛下驚喜的同時,也是疑惑,“爲什麼時青雪她會……”
凌瑞音笑道:“青雪這丫頭,心思其實很簡單。哀家只是說近些日子身體不適,想要留她在身邊陪哀家幾日。
都不需要別的藉口,她就同意了。”
莫君羽驚訝地睜大眼,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事情。
這麼好騙?
“她心軟,而且哀家還在時家兵權和她的婚事上對她有恩,於情於理她都不可能拒絕哀家的。”凌瑞音說出原因。
這也是爲什麼凌瑞音要求單獨召見時青雪。
如果莫君揚也在場,她要想留下時青雪可就沒那麼簡單了。
想到方纔時青雪雖有猶豫,最終還是拿出貼身物件作爲訊號的表情,凌瑞音也有點愧疚。
她是真心喜愛時青雪這個孩子的!
只是比起莫君羽的江山社稷,那點喜愛就成了可以利用的籌碼。
二人成功將時青雪暫時留在了皇宮之中,但莫君羽還是有點不放心,“只留下時青雪一人,真的會有用嗎?”
莫君羽太清楚莫君揚的本事了。
只要對上莫君揚,他總覺得再如何完美的計劃都是不夠的。
凌瑞音卻對他們的計劃十分有信心,“你與莫世子相交那麼久,應該是最清楚他對青雪那丫頭的迷戀。
咱們只要困住了青雪,等於給莫世子這只猛虎上了鐵鏈。莫世子就再不能對你構成威脅了!”
“話是這麼說,可如果他真的是父皇的……”莫君羽把話嚥了回去,他實在不願意莫君揚是皇子這件事。
含混過去又說:“如果他真的有取而代之的野心,就算我們掌握住時青雪,他還不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在莫君羽看來,一個有野心的男人,至親血脈尚且不能阻止他達成目的,更何況只是區區一個女人。
也許莫君揚確實很寵愛時青雪,那也是在不與他的事業相沖突,這個大前提下的寵愛。
一旦時青雪的存在對他而言成了威脅,莫君揚那種意志決絕的人,應該輕易就能捨去吧?
莫君羽真擔心他們哪怕握住了時青雪,也只是掌握了一顆廢子,將來還有可能被反咬一口。
凌瑞音搖搖頭,嘆道莫君羽還是太年輕了。
“誠然,情愛總有褪色的一天,莫君揚確實不可能一如既往地癡戀着青雪。但眼下這二人才剛剛大婚,正是如膠似漆的甜蜜時候,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輕易捨棄青雪的。”
她還打了個比方,“你剛得到一個期待已久的寶貝,還沒捧熱乎呢,你會捨得將他轉手讓人?”
“當然不捨得!”莫君羽應道。
經凌瑞音這麼一說,莫君羽也有些緩過勁來。
誠如凌瑞音所說,莫君揚一時半會應該不會減弱對時青雪的迷戀,但是如果爲了皇位,他又會作出怎麼樣的選擇呢?
莫君羽也沒譜。
強壓下心中隱隱的不安,莫君羽又問:“那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麼?”
“首先,我們必須要將這個消息的真實性查清楚——雖然很有可能,但也要防止有人想要挑撥你和莫世子的關係,所以我們必須把消息來源查清楚。”
凌瑞音沉銀一陣,又問:“把這個消息告訴你的人呢?”
莫君羽爲難道:“這件事是墨優告訴孫兒的。”
“他又是從何而知?”
“聽他說,是良丞相那邊先得到的消息。只是良家擔心朕不信任他們,於是先將這件事跟墨優說了,再讓墨優轉達朕。”
莫君羽雖然不喜歡良家這種迂迴的行爲,但他自己也明白,如果良家人真的拿着這個消息跑來告訴自己,那他絕對不會像信任墨優那樣信任良家人。
相反,他頭一個還會想到良家是不是在挑撥離間。
所以良家會有這樣的選擇並不奇怪。
只是……
“墨優是何時得到消息的?”凌瑞音追問。
莫君羽:“就在昨個夜裏,孫兒得到消息後就馬上告訴了您。”
真要說起來,莫君羽還是最信任眼前這位輔佐自己登基的老人。
又或者說,前朝後宮之中,只有他和凌瑞音的利益是幾乎趨於一致,凌瑞音也是最沒可能背叛他的人。
“昨夜啊……”凌瑞音意味深長地重複,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並非她不相信從良家傳出來的消息——正相反,既然消息是從良家傳出來的,那莫君揚的身世恐怕也和傳聞八九不離十了。
然而這祕密早不泄露、晚不泄露,偏偏在莫君揚與時青雪大婚當夜傳出來。
時間點卡得如此之寸,不能不讓人覺得良遠明別有目的。
凌瑞音思索片刻,謹慎地說:“這件事恐有內情,咱們先別急,看看良家的反應再說。”
停頓了一下,她又問:“你和莫世子相交多年,對他應該是知根知底的。
你覺得,莫世子是否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
莫君羽皺着眉,滿臉爲難,猶猶豫豫地說:“不瞞祖母,孫兒雖然與揚弟相識多年,但他一貫冷心冷情。
大多數時候,我都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提到這個,他心裏就一陣憋悶。
虧他還曾將莫君揚當作至交好友,可如今回想起那人的態度,對方恐怕由始自終都沒有要跟他深交的意思。
“那他對你……”凌瑞音一時也琢磨不透。
前不久,她還言之鑿鑿地教訓莫君羽不可忘本,虧待了莫君揚這位大功臣。
可如果莫君揚真是皇子的話,又怎麼幫助莫君羽稱帝呢?
對此,莫君羽還是說了句公允的話。
“揚弟雖然爲人冷淡,不與孫兒親近,但是在公事上一向不曾懈怠。”
說到這裏,莫君羽停頓了一下,眼中浮現出複雜的情緒,卻不得不承認,“他確實助朕良多。”
“既然如此,他應該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凌瑞音按照常人的思維作出猜測。
得到了莫君羽的肯定。
“孫兒也是這樣認爲的。今日孫兒幾番試探,揚弟的表現都一直很平靜。如果他真的知曉真相,絕不該是如此!”
凌瑞音立即就說:“那這個祕密一定要先瞞下來,絕對不能外傳,尤其是瑞王府!”
莫君羽:“祖母放心,朕已經向墨優和良家下了禁令,他們也知道此事的輕重緩急,絕對不會亂說的。”
凌瑞音滿意點頭,“那此事暫時就這樣定下來,先把人給穩住了,待查明事實,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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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幾天多和良丞相溝通溝通,以確定事情真僞。”
“孫兒知道了。”
莫君羽和凌瑞音商議出大體方針,一直提着的心總算落回到胸口。
可這二人並不知道,他們自以爲合情合理的推論,卻徹徹底底地偏離了事情真相。
以至於在此基礎上做出來的猜想和決策,也越錯越離譜。
此時的莫君揚自然不知道那些人正在背後算計着他。
他剛回到瑞王府,就被曲月玄興沖沖地帶去了私牢。
刑架上,一個破破爛爛的人正被綁在上頭。
披頭散髮,腦袋低垂,看起來就跟死了一樣。
莫君揚蹙眉,冷聲問:“誰?”
曲月玄一邊命人將刑架上的女人放下來,一邊向莫君揚介紹自己逼供出來的信息。
“這人是莫君皓私下豢養的死士,表面上是個小宮女,但是本事不小。在莫君皓弒君叛變之後,悄悄逃離了皇宮。隨後就一直在京都潛伏,直到最近才突然冒頭。
其實我們暗衛已經隱隱察覺到她的存在,只是還沒有來得及採取動作,她就已經把消息透給良家。宮裏的消息則是良家傳進去的,就在昨夜。”
曲月玄表面上看起來只是瑞王府一個喫乾飯的,依靠着兄長曲月白地位,才勉強在瑞王府佔有一席之地。
可實際上他卻是莫君揚暗衛的統領,地位僅次於莫君揚。
他和曲月白一明一暗,把莫君揚的勢力打理得井井有條。
曲月玄也一直自詡自己在刺探消息這類事情上的高明本事,還曾放出大話說整個京都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可沒想到一個不小心,就出瞭如此大的紕漏。
曲月玄又是自責又是羞惱,把看家本領都用在這人身上,勢要以最快的速度將對方嘴裏藏着的東西都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