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我不再招惹言兒了
對於肅王殿下的到來,夜家態度各不相同,有穆氏的“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有蕭書白的“他終於來了他到底還是沒有放過我”,有夜景盛的“他來幹什麼”,也有夜老夫人的“這是來接夜紅妝的吧”。
當然,還有常雪喬夜無雙母女的疑惑和猜測,因爲她們沒見過六殿下,不知道這人是誰。
夜清眉小聲勸着穆氏:“母親別急,咱們還不知道六殿下來這兒是爲了什麼。你看,是言兒帶着他一起過來的,言兒也沒有再跟他鬧,那之前的事可能就是過去了。”
穆氏緊緊握拳,“過去了嗎?”一邊說一邊搖頭,“過不去的,我的言兒在他府裏送了命,這事兒永遠都過不去。除夕宮宴時要顧全大局,不能質問他什麼,可如今他人都到我府上來了,我爲何還要忍?那件事情他必須給我一個交待!”
夜清眉攔不住穆氏了,只見穆氏奔着六殿下就衝了過去,邁過門檻時,隨手搶過在院兒裏掃地的下人手裏的掃把,內力一運,一身功夫盡展,照着六殿下就開打。
夜溫言嚇了一跳,下意識地閃到了一邊,正好把權青隱給讓了出來。
權青隱也嚇了一跳,但他沒躲,而是下意識地就要還手,結果手還沒擡起來就聽到夜溫言叫了一聲:“母親!”他一下就想起來這人是夜溫言的娘,隨之也反應過來人家娘爲何見他就打。臘月初二夜溫言在肅王府上出了那樣的事,換了哪個當母親的都咽不下這口氣。
於是他就沒躲,也沒還手,腳步還停了下來,就站在那裏,結結實實地捱了穆氏一下。
穆氏也是習過武的人,當年嫁到夜府來的嫁妝裏還帶着一杆長槍呢,可見她運了全身力氣得有多大。這一下狠狠拍在權青隱的肩膀下,當時他就感覺左邊那條胳膊不能動了。
但穆氏只打一下怎麼能夠,她現在就恨不得手裏拿的是把大刀,直接砍了面前這人才叫痛快。可惜到底不是刀,她也不能真的砍死先帝留下來的嫡皇子。她什麼都不能做,就只能拿着掃把將這人打一頓。可是只打一頓怎麼能平她心中怒火?怎麼能還她言兒一條性命?
穆氏瘋了一樣毆打權青隱,夜溫言想上前去拉,卻看到權青隱衝着她微微搖頭。
這怕是人們印象中的六殿下從出生到現在最窩囊的一回,任由人打罵,一聲不出,像是心甘情願,像是認了那些罪孽指責。
卻只有夜溫言知道,六殿下不會認,認的人是權青隱。
可是穆氏哪裏知道這人是誰,夜家人也不可能知道這人究竟是誰,他們只看到這張一模一樣的臉,只以爲他就是從前那位獨權蠻橫,不可一世的權青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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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夜家人都呆住了,包括蕭書白都暫時忘了這人到一品將軍府來原本是爲了什麼。
夜景盛有心想阻止穆氏發瘋,可再想想自己那個毀在六殿下手裏的女兒夜紅妝,阻止的心就又收了回去。只想着這人的確該打,打死最好,雖然他不敢,但只要讓他看到六殿下捱打,他心裏就是痛快的。特別是一想起臘月初二那天,這人跟他一口一個老子的自稱,還揚言不認那場婚事,不認夜紅妝是他的正妃,他就來氣。
夜無雙被這場面嚇壞了,剛剛還沉浸在見到大人物的驚喜裏,這會兒卻已經懵了。只聽父親說過大房一家種種不好,卻沒想到這位大伯母膽子竟如此之大。
她蹲下來,把自己抱住,不停地打着哆嗦,還輕輕地拽常雪喬的裙襬,可憐巴巴地說:“母親,我好害怕,怎麼會出這樣的事?我們該怎麼辦?”
這話說得聲音不大不小,屋裏人都能聽到,老夫人自然也聽到了。再瞧夜無雙那無助的小模樣,就覺得這孩子太可憐了,於是向她伸出手:“無雙啊,嚇壞了吧?快到祖母這裏來。”
夜無雙起身就跑向老夫人,直接就往老夫人懷裏撲,還張着一雙含着淚的大眼睛說:“有祖母真好,有祖母保護無雙,無雙就什麼都不怕。”
常雪喬也適時地說了句:“我們無雙終於是有長輩疼愛的孩子了。”
外頭打得熱火朝天,屋裏的新夫人和新小姐還在忙着跟老夫人套近乎。夜飛舟冷眼看着這一幕,越來越覺得這個家忒沒意思,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明明不喜歡彼此,還要假模假樣地奉承和巴結。明明把對方都恨到了骨子裏,還要強忍着厭惡坐在一起,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着那些假情假意的話。這樣的地方哪裏像家,朝堂都不帶如此虛僞的。
見夜無雙有老夫人護着,夜景盛趕緊去攬常雪喬,還輕聲地安慰她:“不要害怕,大房就是個瘋子,以後你見着她也躲着走,別讓瘋狗咬了。”
這話被夜飛舟聽到了,一記目光狠狠地扔了過來,不但扔向了他,還扔向了常雪喬,目光中帶着強烈的不滿和警告。夜景盛一下就看懂他傳遞過來的意思了:再說一句大房不好,我就殺了你們!
他被這種意思嚇得一激靈,趕緊攬着常雪喬轉了個身,再不敢去看夜飛舟。
常雪喬一邊自我安慰一邊也安慰夜景盛,說的都是希望家族和睦的話。熙春就在邊上聽着,越聽越生氣。她也嬌滴滴地說了聲“我害怕”,但夜景盛沒理她,看都沒看她一眼。
熙春覺得自己失寵了,雖然已經是貴妾,卻還是沒比過年紀比她大很多的常雪喬,這讓她十分不甘。她看了柳氏一眼,同樣是妾,她覺得柳氏應該也跟她一樣有這種被冷落的心酸,但柳氏卻沒有。非但沒有,還根本就沒把這些當回事,只管在椅子里老老實實坐着,好像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敘明堂外,穆氏已經打破了權青隱的頭,有血順着臉流下來,看着有點嚇人。
她終於打累了,掃把也打折了,她把手裏剩下那半截兒掃把扔到地上,人也蹲了下來,捂着臉放聲痛哭。
夜溫言趕緊上前,把人輕輕攬住,想安慰幾句,卻不知該安慰什麼。
穆氏這是在打仇人,仇人害死了她的女兒,所以她能怎麼勸呢?勸其放下仇恨?不行。勸其不要再傷心了?好像也不行。喪女之仇不共戴天,她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於是就只能攬着她,靠着她,無聲陪伴,再時不時替她拭一下涌出指縫的眼淚。
權青隱看着這一幕,就覺得自己心裏的難過並不比穆氏少。他不知曾經的夜溫言已經死了,但他卻知曾經那個夜溫言他再也找不回來了。雖然人就在他面前,可是現在這個,心裏眼裏對他沒有絲毫愛慕之意,從前見到他時的那種喜悅和嚮往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從不曾相識的陌生。
他失去了生命中最珍視之人,那這一場人生再繼續下去,還有什麼意義?
權青隱往前走了兩步,在穆氏跟前蹲了下來,用幾乎低不可聞的聲音說:“夜夫人,對不起。如果能再重來一回,我可能還是會做那樣的選擇。但若能重來得再往前一些,我就不會再去招惹言兒了,一定不會。”
他起身,大步向前,無視頭上流到臉頰的血,一身傲氣呼啦一下就顯現出來。
敘明堂有半扇門晃了幾下,他二話不說,一腳踹了上去。就聽“咣啷”一聲,門直接倒進敘明堂,還差點兒砸着正在妒忌夜無雙得到老夫人疼愛的夜連綿。
“本王數月未登門,夜家如今這日子過得不錯了啊!夜老二,都娶新媳婦兒了?喲,新媳婦兒還帶着個閨女,夜老二你這是要給別人當爹啊?”他話說完,人直接就站到了老夫人面前,居高臨下地瞅了一會兒,再道,“怎麼着,本王都來了,您老人家還打算在這兒坐着?”
夜無雙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竟張開雙臂往老夫人跟前一擋,大聲道:“不許傷害我祖母!”
權青隱一下就樂了,“喲,這小姑娘還挺標誌,哎夜老二,要不這樣吧!你把這丫頭送到我府上去,我給她個側妃噹噹,你就還是我的老丈人,如何?”
夜景盛嚇出一身冷汗來,趕緊衝上前,一把將夜無雙給拉了過來。“六殿下莫要開玩笑了,無雙還小,才認祖歸宗,家裏還要再留幾年。何況家裏大喪,三年之內小輩都不得成婚。”
“你還記得大喪啊?”權青隱哈哈大笑,看着老夫人已經在下人的攙扶下起了身,他毫不客氣地就坐了下去。“你知道家裏大喪還娶媳婦兒,這可真是半夜不怕鬼敲門。夜老二,好膽量!”他一臉放肆地笑,讚許的話說得極盡諷刺。
夜景盛心裏就納了悶,都說如今的六殿下傷好之後已經轉了性子,跟從前完全不同了。非但不再蠻橫不講理,還學得一副攝政王的作派,對什麼人都謙和有禮,面帶微笑。
這話到底是特麼誰傳的?六殿下到底哪裏變了?這不還是從前那個德性嗎?
夜景盛氣得直迷糊,但也不能跟一位皇親王爺對着幹,便只能忍氣吞聲,還低聲下氣地問了句:“不知六殿下今日到訪,有何貴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