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讓章遠這麼個喊法的人,自然是天武。眼下,天武帝要跑,理由是:“姚老頭回來了,朕怎麼的也得去看看他!”
章遠好不容易把他給追上,身後還跟了一羣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御林軍,天武一看這架式,又不幹了:“你們這是要幹什麼?造反是不是?朕養你們是爲了保護自己,不是讓你們把長槍都對着我來!”
章遠一跺腳:“誰把槍對着你了?”再一回頭,果然看到圍了半圈兒的御林軍個個舉着長槍,槍頭都對着天武帝呢。他氣得直翻白眼:“都給我收起來!有你們這樣兒的嗎?對皇上要好言相勸,要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你們舉着兵器是想要幹什麼?”
御林軍們個個在心中腹誹,心說你章公公都勸那麼老半天了,從乾坤殿內勸到乾坤殿外,眼瞅着皇上都快跑出半個皇宮了,也沒勸住啊!
可這話只能在心裏想,不敢往外說,章遠雖然只是個太監,但這太監當的太牛逼,一般人還真幹不過他。
於是,御林軍們放下了長槍,就杵在一旁看着章遠繼續勸。
但其實章遠也快沒詞兒了,該說的都說了,這天武帝是什麼道理都懂,可他就是瞪眼兒不講理,昧着良心折騰人,用他的話說:“姚老頭當初被趕出京城,朕對不起人家,現在他回來了,朕肯定得出去親自迎接的。小遠子啊,那時候你還小,不懂事,不知道姚老頭跟朕的情誼是有多深,那簡直是——”
章遠把話接了過來,“不叫了,你倆兄弟一家親的那年,奴才都十二了,都侍候您好幾年了,什麼不知道啊!再說,當初姚家被貶,那也不全是您的錯,您是爲了保護他才那麼做的。”
天武帝眼睛一瞪:“不管怎麼說,他們家人在荒州那破地方住了好幾年,遭了不少罪,朕想着他,必須得出去看看。”
章遠氣得乾脆開始挑撥離間:“你說你們是好兄弟,那爲啥他不主動進宮來看你啊?你是皇上,理當坐在大殿裏等着他進宮來看你的,急個什麼勁兒啊?就不能有點兒深沉?”
“有什麼深沉啊!”天武也急了,“姚顯那個倔脾氣跟他那外孫女那是一樣一樣的,當初不是給朕偷偷傳了書信,說什麼朕要是不想辦法把他女兒和外孫女給接回來,他就跟朕絕交?唉!到頭來朕還是沒在這事兒上幫上忙,就怕他真的生氣啊!”
章遠無奈地說:“咱有點兒理智成嗎?他要是真生氣了,還回來幹啥?擺明了就是跟皇上您一樣,舍不下這份情誼。所以皇上就在宮裏踏踏實實地等着,姚大人早晚都會進宮的。”
“什麼叫早晚?明明能早進,他爲啥等了這麼久還不進?”
“人家不是給你的子民看病呢嗎?”章遠都快無語了,“你講點兒理行不行啊?他是大夫,是神醫,城外那麼多難民他不治能行嗎?難不成看着他外孫女一個人累的要死要活的,他就跟沒事兒人似的進宮來陪你喝酒啊?對了,太醫院可說了啊,不讓你喝酒。不管姚大人什麼時候來,你倆怎麼折騰都行,就是不許喝酒!要是喝的話,我就告訴皇后娘娘去,讓她天天安排後宮的那些娘娘們到昭合殿去侍寢,然後再透露給雲妃娘娘,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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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行了!你別說了!”天武算是認栽了,這死太監這幾年嘴皮子練得愈發溜了,再這麼下去他可就要說不過他了。不對……好像現在就有點兒說不過了啊!
天武十分懊惱。
這一幕被鳳羽珩和玄天冥二人看個正着,玄天冥無奈地說:“我就說應該帶外公先進宮來!”
他這話說時也沒避諱人,話音正好落入天武帝的耳朵裏,他一回頭,正好看到小路另一頭走過來的兒子和兒媳婦。
一見鳳羽珩來了,他幾乎兩眼放光,顛顛兒地就跑上前來,作勢就要去抓她的手。結果兩只手剛伸出去就被他兒子給攔住了:“幹啥?文明講話,這是我媳婦兒。”
天武一吧拉他:“朕知道這是你媳婦兒,就是想問問——阿珩啊,你外公呢?”
鳳羽珩無奈地上前一步,挽起天武的胳膊攙扶着他往乾坤殿的方向走,天武不知不覺地就跟着她走,聽着她說:“外公的確是前幾日就到了京城門口,正好看到我們在救治難民,他便留下來幫我。可是父皇您看——”她指指自己的眼睛,“累了這麼多天,阿珩十幾歲的小姑娘眼圈兒都發黑了,外公那麼大歲數怎麼受得了。這不,才一進京城就被安排到御王府先休息了。父皇莫急,就再等等,外公肯定是要好好地睡上一覺,然後把精神頭兒養瞳了便會進宮來給父皇請安的。”
她一邊說一邊把天武帝往乾坤殿帶,眼見天武也沒怎麼抗拒,章遠這才抹了把汗,再看向鳳羽珩時,便一臉的感激。
天武到是很聽鳳羽珩的話,一聽說姚顯累得睡着了,便問她:“那你外公身子骨還能抗住吧?荒州那麼遠,他趕路就夠辛苦了,再連着出幾日的診,不會累死吧?”
玄天冥無奈:“怎麼說話呢?”
開武也知自己這話說得不吉利,趕緊改了口:“不會生病吧?”
鳳羽珩笑笑,告訴他:“不會,阿珩都給他診過了,只是疲勞過度,休息一下就好。”
天武這才放下心來,連連拍着鳳羽珩的手背:“他沒事,朕就放心了。”再一擡頭,人已經走回乾坤殿中。他狠狠地剜了章遠一眼,再跟玄天冥問:“城外的情況如何了?朕聽說你們這些日子沒少受罪。”
玄天冥反問他:“都安排得差不多了,你要不要擺駕出去轉一圈?這種時候是該你出場了。”
天武一屁股坐到龍椅上,隨即擺了擺手,“不去了。這要是再早個十年,朕八成兒是會去的,不過現在麼,天下早晚是你們的,百姓們念着你倆的好就成,朕就不去了。”
他從來都是個說話隨意又沒什麼架子的皇上,只要入得了他眼的人,那是怎麼開玩笑都行的。這話狀似隨意地說出來,卻說得幾人鼻子一陣發酸。就連玄天冥都別過了頭去,過了好半晌才又說了句:“休想甩手不幹!”
天武白了他一眼,沒說什麼,只是接着鳳羽珩一個勁兒地問東問西。鳳羽珩給他講了許多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可是這天武帝繞來繞去說白了就是想問姚顯。
好不容易擺脫了天武,連雲妃都沒顧得上看,就匆匆地逃出了皇宮。
鳳羽珩問玄天冥:“當初到底爲什麼把姚家貶到荒州?那個妃子,真是外公醫死的嗎?”
玄天冥苦笑,“我以爲這個事情你早就該問,後來見你沒問,便覺得你可能是知道了,搞了半天你卻什麼都不知。”他告訴她:“當年那妃子其實早就死了,姚家不過藉着那個事離京而已。那時我手中尚未能有太多兵權,根基不穩,老三氣勢正勝,幾次想與鳳瑾元聯手。可是姚家卻一直都在提醒着鳳瑾元絕不能與老三爲伍,自此就被惦記上了。父皇保得了他一次兩次,可姚家是旺族,人那麼多,總有顧及不到的地方。出了幾次事後,姚神醫便向父皇提出要離開京城,但他的要求是帶着你們一起走。但你孃親畢竟嫁入了鳳家,想帶走是不可能的,當時你幾個舅舅的命都握在老三手裏,父皇沒辦法,便利用一個暴斃的妃子,找了這個由頭匆匆地把姚家送往荒州。你聽起來荒州是個荒蠻之地,但實際上,那裏遍地是寶。珩珩,我敢保證,姚家這些年的日子,過得並不苦。”
鳳羽珩對姚家之事並不十分在意,畢竟她不是真正的姚家血脈,她只是奇怪,既然姚家不是真的被貶,荒州也不是真的不好,那爲何那三年間,姚家從來都沒有派人往西北去尋她們母子三人?
這個問題一直帶到了姚顯那裏,他們一齊在御王府用過了午膳,姚顯堅持回縣主府再繼續休息,鳳羽珩便帶着他坐了宮車往回趕。
關於爲何沒去西北尋人,姚顯告訴她:“其實,真正的姚顯死在往荒州發配的路上,我到這裏之後一直在想,究竟是誰對姚顯下的手,後來越來越多地瞭解了這大順朝的情況之後便覺得,很多人都有可能,包括三皇子,也包括鳳瑾元。我的記憶是逐步恢復的,聽說你們被送到西北之後,也派人去找過。但是阿珩,那鳳瑾元簡直不是個東西,他竟也派了人長期蟄伏在西北,姚家幾次試圖接近你們都被擋了回來,他甚至放言若是姚家再派人來,他便殺了你們。我當時便決定作罷,一來不想鳳家動手殺人,二來……”他說到這裏苦笑起來:“畢竟我是鳳胤,我對於姚家的人並沒有那麼深的感情。”
鳳羽珩點點頭,表示理解。她又何償不是,之所以鳳家老老小小她收拾起來從來不手軟,歸根結底還是因爲對方與她並沒有根本上的血緣關係,心裏生不出一絲憐惜。
宮車一路行至縣主府門口,還不等停下,就聽見外頭十分吵鬧。
坐在外頭一起趕車的忘川黃泉將馬車停穩,黃泉掀了車簾子對她說:“小姐,鳳老太太叫了好多人,都堵在縣主府門口,好像是在——說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