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月白聽完董慧的話,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淡淡地說:“這可真不好意思了。在下只是一個小小幕僚,可指揮不動沈神醫。要不時夫人您再等等,等主子他們回來再說?”
董慧急了,“這可哪裏趕得及啊!等他們回來,寧兒都已經生了啊!”
“那可就沒辦法了!夫人不是跟宮裏頭熟嗎?您遞個牌子入宮,什麼御醫都被您請回來了。
接生這事兒,本就是御醫們的強項,沒有咱們沈神醫也肯定行的!”
曲月白娓娓說道,不徐不疾,客氣周到。
但說到底就是四個字:他不幫忙!
董慧哪能聽不出曲月白的言外之意,頓時怒了。
“曲月白,你什麼意思?你別忘了我可是青雪的孃親,怎麼說我也是你主子,你想以下犯上?”
曲月白對董慧不要臉的認識又刷新了一個檔次。
竟然有臉堂而皇之地自稱是他主子。
別說時青雪還沒有嫁到瑞王府,就算時青雪真的嫁給了莫君揚,他也只會奉時青雪爲主子。
至於董慧,如果對方還是像現在這樣不着四六。
半個主子她也不配!
只是曲月白一向擅長隱藏自己的情緒,現在被董慧指着鼻子罵也能面不改色。
等對方說夠了,罵完了,才淡淡地繼續說道:“時夫人誤會了,在下自然不敢對您不敬。只是府中的規矩是這樣,您也說在下只是一個小小幕僚,沒有實權,如何請得動沈神醫?”
用董慧的話打回去,把對方噎得無話可說。
董慧氣苦又無奈,只好改口道:“你請不動,那讓我親自進去請,行了吧?”
曲月白還是不讓,理由很正當,“主人不在家,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做不了主。
時夫人還是等主子回來再說吧!”
說到底,曲月白還就是不讓董慧見沈洛了。
董慧被氣狠了,可是瑞王府的家丁一個兩個壯得跟牛似的,她就是想要硬闖也沒有辦法!
就在這時候,門口裏頭有人問了一句:“這不是時夫人嗎?”
聽到這聲音,對峙的兩人皆是一頓。
董慧看着裏頭陌生的女人還有些犯迷糊——這是誰啊?
曲月白一看到齊如月,就暗道事情要糟糕。
但是齊如月現在是瑞王府正兒八經的側王妃,曲月白不管心中怎麼想都不能將對方置之不理。
他退開一步,讓開一條路讓齊如月走出來。
齊如月熱心地走到董慧身邊,任對方一臉懵逼,她卻親熱地挽住董慧的手,“時夫人,許久不見,怎麼不進府裏坐一會兒。”
董慧看着眼前少婦精緻華貴的妝容,又瞥了兩眼四周人的態度,立即就明白過來這人正是瑞王新納的側妃。
雖說董慧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做小的人,但是這會兒就齊如月給了她臺階,她自然是要走下去的。
董慧瞥了曲月白一眼,也不說話,只將不高興都擺到了臉上,恨不得寫上‘我被怠慢了’五個大字。
曲月白低眉斂目,全做沒看見。
齊如月等了兩秒都沒等到曲月白主動認錯,也覺得臉面有些掛不住。
輕咳了兩聲,沉聲訓道:“曲先生,你不知道時夫人可是咱們瑞王府的貴客嗎?竟敢如此怠慢,你還想不想在府裏頭幹了?”
這話要是對府中其他下人說,那肯定能讓那些賣身契被拿捏在主人手裏的下人乖乖聽話。
但對暮雪院的人來說,沒用!
曲月白還在心裏頭‘呵呵’兩聲,強忍着沒回嘴。
怎麼這年頭一個兩個都牛上天了呢,真當自己是什麼主子,就可以對着個人吆五喝六了?
別說齊如月這個側王妃的位子還是莫君揚鬆了口,瑞王纔給的。
就算府裏頭真的認可了齊如月,但他們暮雪院也和二房井水不犯河水,誰也別想對對方指手畫腳。
曲月白本以爲齊如月是個懂事會做人的,一直以來也都相安無事,沒想到關鍵時候竟然犯渾。
嘖,果然人,就是不能慣着的!
曲月白幽幽地瞅了齊如月一眼,語氣涼涼地問:“那敢問側妃娘娘準備要在下做什麼呢?”
齊如月只聽聞莫君揚把時青雪寵上了天,要星星給星星,想月亮摘月亮的。
又知道董慧是時青雪的生母,就想着先把董慧拉攏了,行個方便,將來等時青雪嫁進來也好說話。
她哪裏知道時家暗地裏的那些齟齬以及莫君揚對董慧的態度。
但齊如月能混到側王妃,肯定也是有點腦子和眼力的。
她好不容易擺一回側王妃的架子,平日裏都對她恭敬有嘉的曲月白竟然一番常態,反而對她冷淡疏離起來。
這個信號讓齊如月的氣勢立即縮水一圈,暗暗懷疑自己該不會觸到了什麼雷點吧?
連董慧的手也不敢挽了,就想退後。
董慧哪能讓到手的鴨子飛了,死死攥着齊如月的手腕,更加熱情地說:“還是瑞王妃懂禮數,不像有些人啊!明明是府裏頭的下人,竟然比主人家的還要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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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咱們就是親家了,咱們時家最寶貝的就是青雪這丫頭了,她平日裏也極爲孝順,從不忤逆長輩,將來肯定不會讓王妃您失望的!”
一句‘瑞王妃’說得齊如月幾乎有些飄飄然了。
天知道她現在雖然好歹也是個受了冊封的瑞王側妃,但是瑞王心心念唸的是從前的瑞王妃,又對大兒子莫君揚言聽計從。
在喫穿用度上是不曾短缺了他們二房的人,但有個莫君揚在上頭壓着,府裏的下人又是些看碟下菜的好手,就沒幾個人是打心底裏尊敬她們母子的。
她這個側王妃當得別提有多憋屈了。
再一聽董慧說‘時青雪孝順聽話’,原本想要和董慧拉開距離的心又猶豫了。
如果時青雪真的那麼聽董慧的話,那她可不能把人得罪了,還得好好捧着。
將來有什麼事,董慧一出面,可不就什麼都成了?
齊如月想得美美得,再對上曲月白時又是底氣十足。
橫眉冷目地說:“時夫人要請沈神醫過府看病,你還愣在這裏做什麼?還不快點去把人請來?
要是耽擱了,出了差錯,小心唯你是問!”
曲月白沒動。
齊如月放冷聲音,斥道:“曲月白,你真以爲你是暮雪院的人,本妃就指使不動你了嗎?犯了瑞王府的家規,就連你主子也保不了你!”
“喔?不知道月白犯了什麼大罪,竟然連本世子都保不住?”
莫君揚冷冷淡淡的聲音緊接而來,把在場的人都驚了一下。
曲月白看到莫君揚從馬車上下來,心裏大鬆了口氣,幾步迎上前,低聲喚了一句:“主子。”
莫君揚看他一眼,又將目光轉向了齊如月,繼續問:“不如王妃同本世子好好說道說道?”
齊如月在看見莫君揚之時就如同見了貓的老鼠,氣焰全消,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或者縮成一團假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參與。
偏偏還被莫君揚點名道姓地問。
齊如月已經是滿背的冷汗了,卻不得不硬着頭皮擡頭,對莫君揚笑了笑,聲音虛弱地說:“沒,沒什麼。之前是我說錯了話!”
這認錯態度簡直不要太快!
連‘本妃’的自稱也不用了,慫成了包子。
可莫君揚和曲月白都不是那種會被一句道歉的話給輕易打動的人,老神在在地不說話。
這一言不發都已經把齊如月的半條命給嚇沒了。
齊如月卻一點怨氣也不敢有,將身段放得更低了,甚至主動走到曲月白面前行了個屈身禮。
曲月白先一步側身避開——雖然他看不上齊如月,但對方的身份擺在那裏,他可不會傻傻地給人抓住話柄——曲月白冷淡地說:“王妃折煞下人了!”
‘下人’二字本來是齊如月剛纔的說辭,現在從曲月白口中說出來,讓齊如月的臉又白了幾分。
她咬咬牙,乾脆連臉面也不要了,放軟聲音道歉:“之前都是我不懂事,還請莫世子和曲先生大人大量,不要同我一般見識!”
堂堂一個王妃低三下四跟繼子和繼子的幕僚道歉,這是徹底不要身份了。
旁的下人看見,她這個王妃今後也別想在大房面前擡起頭。
可這個齊如月也是個能屈能伸的,竟然都忍了下來,起碼從表面上看沒有半點不敬。
莫君揚又晾了她一會兒,直到齊如月的心都快要徹底涼了,才淡淡開口:“王妃是長輩,君揚怎麼敢跟長輩計較。”
齊如月苦笑,心說她現在這樣子,哪裏還有半點長輩的架勢?
她也不敢反駁,只是靜靜等候莫君揚的後招。
只願這個男人能看在瑞王的份上,別把對付敵人的手段用在她身上。
不然十個她也熬不住啊!
“王妃還有事?”莫君揚又是淡淡一句。
齊如月被問得一愣,心裏嘀咕:這話怎麼聽着像是要放她一馬了?
她小心翼翼地覷了莫君揚一眼,見對方的目光都已經沒在她身上了——這是準她走了?
齊如月登時大喜,顧不得董慧哀求留下的眼神,忙不迭地說:“本妃還有些要事要辦,就先回去了。”
說罷,她掉轉頭就走。
步伐飛快,彷彿身後有什麼東西在追着她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