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過去,輕聲問道:“母親這是怎麼了?”
林氏搖了搖頭,神情裏也有些感嘆:“無妨,只是方纔想起來些往事罷了。一晃,都這麼多年了啊。”
見她這模樣,顧九便知她在想什麼。
說是感嘆,其實也有些悵然。
時光不可追回,這些年,錯過便是錯過。只是人生原本就有許多缺憾,能得見故人,已經是一樁幸事了。
因此顧九只輕聲的安慰她道:“我今日瞧着,謝姨母也是極好的人,如今既然得見,日後必然也不會斷了來往。這是好事兒,母親該高興纔是。”
聞言,林氏垂眸一笑,輕嘆道:“是,這是好事兒,我的確不該難過。”
她說到這兒,復又看向顧九,喟嘆道:“好孩子,母親此番也多虧了你。”
見她這模樣,顧九卻是笑道:“您又來了不是?若是再說謝我的話,我可不依您。”
她難得撒嬌,林氏頓時笑了起來,溫和道:“母親不謝你,母親該謝老天爺纔是。蒼天有眼,給了我這麼好的一個兒媳婦。”
她這輩子雖然只一個兒子,可如今娶了顧九,卻像是多了一個女兒一般。
不,哪怕是親女兒,也鮮少能做到這個地步的。
見狀,顧九也不由得笑了起來,蹲下身子,抓着她的手笑道:“那您可要養好自己,長命百歲,多看看你這個好兒媳婦。”
聞言,林氏的笑容越發加重了幾分,點頭道:“好。”
若是有可能,她真想長命百歲。
這世上她雖已無憾,可卻多了掛念。
崢兒、阿九、遠竹……還有阿城。
念及此謝遠城的時候,林氏不知爲何,卻又莫名覺得心頭跳的快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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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他們出去時,林氏不慎腳滑,險些摔倒的時候,謝遠城扶住了她。
而他的眼神……
炙熱且濃烈,如火一般。
是她的錯覺麼?
“母親,您怎麼了?”
見林氏突然發呆,顧九一時有些疑惑,出聲問道。
聽到她聲音,林氏這纔回過神兒來,下意識搖頭道:“無妨。”
她收斂了心思,將那些心事給壓了下去。
顧九卻不知她一瞬間過了那樣多的想法,見她這模樣,因輕聲笑道:“現下時候還早,我讓人給您收拾一間客房,您先去休息一會兒吧。”
聞言,林氏點了點頭,應聲隨着顧九去了。
……
到了晚間的時候,一行人在武德樓,爲謝遠竹夫婦接風。
秦崢還沒下值,顧九讓下人給他送了信,讓他忙完了過來。自己則是提前陪着母親去了武德樓。
武德樓中喧囂依舊,從二樓的包廂,可以清晰的看到樓下。
一樓戲臺上換了新的戲班子,咿咿呀呀的唱的熱鬧。
顧九看了一眼,沒來由的想起了春曉。
也不知那姑娘,現在怎麼樣了。
她纔想了這一瞬,便見小二快步走了進來,笑眯眯的問道:“幾位客官,您看要點什麼?”
小二將菜單恭恭敬敬的遞了過來,顧九坐在外圍,直接將菜單遞給了林氏,笑着道:“母親點菜吧。”
林氏推辭了一番,最後跟謝遠竹几個各自點了菜,末了又將菜單交給了顧九,含笑道:“阿九也看看,你想喫什麼。”
顧九笑着應了,卻是只挑了秦崢喜歡喫的,又囑咐了幾樣忌口,末了又笑道:“再溫兩壺好酒,一壺雨前龍井。”
店小二應聲去了,林氏看了一眼顧九,卻是有些感嘆。
她這個做母親的,都不如阿九精心。
小姑娘年歲不大,可字字句句交代的,都是按着秦崢跟她的忌口。
可見是個有心的。
念及此,林氏眼中笑意越發深了幾分。
顧九卻不知她爲什麼突然看自己,因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臉,問道:“母親,我臉上有東西麼?”
不然她怎麼這麼看着自己?
聞言,林氏抿脣一笑,應道:“可不是麼,有花兒。”
顧九先是一愣,繼而反應過來林氏是在調侃自己,頓時無奈的笑道:“母親……”
一旁的謝遠竹卻是接口笑道:“你母親說的不錯,阿九可不就是一朵花兒似的年歲麼。”
這小姑娘,怎麼就這麼惹人疼愛呢?
見狀,顧九越發有些不好意思。
恰好下人端了茶水上來,顧九乾脆接了茶壺來,替他們斟茶倒水。
見她這動作,林氏笑着接過了茶,一面柔聲道:“阿九辛苦,坐下吧,我自己來便好。”
她要接茶壺,顧九自然不許,笑着讓林氏坐了,自己給其他人都添了茶水。
待得做完這一切,她方纔坐了下來。
林氏見她這模樣,不由得嘆了口氣,笑着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水,又看向謝遠竹問道:“下午可曾休息好了?”
聞言,謝遠竹笑着點了點頭,道:“還算不錯,雖說換了新的地方難免有些不適應,不過客棧倒也十分乾淨整潔,住着也舒心。下午的時候睡了一會兒,來之前才醒呢。”
聽得這話,林氏無奈的笑道:“那會兒我便說讓你退了客棧,我在京中還有兩個別院,難道不比那邊強?”
謝遠竹則是搖了搖頭,笑道:“客棧住着挺好的,況且,我過來也不過幾日,何必再勞動麻煩?”
她說話的時候,身邊的男人就含笑看着她。
見謝遠竹杯子裏空了,拿茶壺來直接替她續上了。
林氏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眼這人,見他的確如謝遠竹所描述的一樣,生的面容敦厚。
不過那一雙眼睛卻黑亮,像是能看進人心裏似的。
方纔打招呼的時候,這人也十分守禮,瞧着的確是個好的。
林氏心裏過了這個想法,一面無奈的笑道:“你我什麼關係,還要客套?”
見狀,謝遠竹只是抿脣一笑,道:“我何時跟你客氣過。”
她們一面說着,便見店小二端了飯菜上來。
武德樓中一向服務好,不過片刻功夫,那飯菜便已經滿滿當當的上了一桌子。
待得飯菜上齊之後,衆人這纔開動。
他們向來沒有什麼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再加上這麼久不見,的確有許多話要說。
不過那個男人倒是始終沉默不語,只是卻是時時留心着自家夫人,替她添茶倒水夾菜剝蝦,萬事做的十分順手。
謝遠城不時的看着這個便宜姐夫,到了這會兒,也不得不承認,便是自己,怕也做不了這麼周到了。
況且,謝遠竹也不是個傻的,雖說當年嫁給他是爲了報恩,可若是這人不是待她極好,她也不可能將自己的一顆心交出去的。
待得酒過三巡,秦崢方纔趕來。
來了之後,秦崢先行了禮,復又笑道:“兒子來遲了,母親勿怪。”
見他前來,林氏頓時笑着站起身,跟謝遠竹介紹:“這是我兒秦崢,崢兒,這是你謝姨母。”
先前顧九讓下人去送信的時候,便已經跟秦崢交代了原委。這會兒秦崢自然瞭然,見這席間一片熱鬧,他溫和一笑,依言跟謝遠竹和她夫君見了禮。
謝遠竹的夫君名叫蕭山,瞧着約莫四十左右,生的不算魁梧,面相也十分的和善。只是話少,見了秦崢,也只是淡淡的點了頭,道:“秦大人有禮。”
秦崢點頭應了,一行人各自見禮之後,方纔入了座。
這一頓飯,可謂喫的賓主盡歡。
三個長輩相談甚歡,蕭山則是在旁邊替夫人夾菜添水,絲毫不見殷勤的神態,反倒是給人一種呵護備至的感覺。
林氏自然注意到了這些,心中感嘆一句,再看謝遠竹臉上真切的笑容,越發在心中認可了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