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當年那張芳娘可還存着心思,要將自己嫁給四十多歲的老光棍兒呢。
要知道,她爹那時候都沒四十!
謝遠城緊緊地攥着拳頭,連殺了張芳孃的心都有了。
若不是她從中作梗,自己跟姐姐怕是早就見面了。
見謝遠城這模樣,謝遠竹反倒是覺得心口那一點火氣消散了。
她拍了拍謝遠城的手,放柔了聲音道:“好了,現在想那些也晚了,總歸咱們姐弟現在都平安健在,阿姐已經很滿足了。”
她說到這兒,復又柔聲問道:“阿城,你現下可好?姐姐聽說你做了夫子,難爲你,當年不是看到書就頭疼麼,怎麼現在竟也能教書育人了。”
這話一出,謝遠城卻是有一瞬間的凝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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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說,自己之所以棄武從文……是因爲林遠黛。
那時候,她說自己最喜歡讀書人。
她無意中的一句話,他記了一輩子。
謝遠城將這話題含糊過去,只道:“不過是爲了討生活罷了。倒是阿姐,你現在如何,這些年又是怎麼過來的?”
聞言,謝遠竹將自己這些年經歷簡短說了,待得看到謝遠城眼眸赤紅,復又笑道:“你也不必替我難受,雖說逃離那陣子受了些委屈,可後來也算是一帆平順了。”
這話一出,謝遠城卻是並未說話,好一會兒,才啞聲問道:“那個人……他對你好麼?”
他沒提名字,謝遠竹卻知他說的是誰,當下便拍了他一巴掌,嗔怪道:“沒大沒小的,叫姐夫。”
“我不曾見過他,不叫。”
謝遠城難得有點小孩兒似的脾氣,謝遠竹卻是無奈的一笑,眉眼裏滿是溫柔:“你呀。他待我很好,此番他也隨我來上京了,現下在客棧裏待着,並未跟來。一會兒回去的時候,我帶你去見見他。”
她說到這兒,聲音裏越發的溫柔了下來:“他救了我,又娶了我,這些年待我也情深義重。如今我也算是知足了,夫君敦厚仁善,一雙兒女也算是爭氣,現下又找到了你們,這輩子再無可遺憾的了。”
謝遠城記憶裏的長姐是年輕的,可是現下,她笑的時候,他才發現,她已經生了皺紋。
不知怎的,謝遠城的眉眼便酸澀了下去。
他想說什麼,最終只是抓着謝遠竹的手道:“你過的好,就夠了。孩子呢,他們有沒有跟來?”
聽得他詢問這個,謝遠竹笑着搖了搖頭,道:“原本筠兒要跟來的,只是她年歲小,我擔心她受不得路上顛簸,便沒讓她來。至於你那個外甥,他去歲便成了親——阿城,你都要做舅公了。”
說起來家裏的時候,謝遠竹眼中的笑意越發濃重,謝遠城見她這模樣,心裏也踏實了下來。
知道阿姐過的好,便夠了。
一旁的林氏聽到這話,臉上也帶出幾分喜色來,笑着問道:“他今年也才十幾歲吧,竟然都有孩子了?”
聞言,謝遠竹笑着點頭應了,道:“山裏人家,原本便成婚早,娶得是村裏夫子家的女兒,他們青梅竹馬,一早便訂了親事。去年八月過了門,不到半年便懷了身子,驍兒在家照顧她呢。”
聽得謝遠竹過的好,林氏便也放下心來,嘆息道:“先前我總憂慮你,如今見你這樣,我也踏實了。”
見狀,謝遠竹抿脣一笑,卻又想起一事來,因遲疑着問道:“是了,方纔我聽你媳婦說,怎麼如今沒有明國公府了?”
她一說起明國公府,謝遠城的神情先沉了下來,只是對方是姐姐,他便只能輕聲道:“阿姐,此事回頭再說吧。”
這不是往林氏的心頭捅刀子麼。
他介意,林氏反倒是釋然多了,這會兒見謝遠城這般,還能搖頭笑道:“無妨,又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情。”
過了這些時日,明國公府的事情,她已然放下許多了。
況且,兒子這樣爭氣,兒媳又這樣孝順,她還有什麼可不知足的?
然而林氏想得開,謝遠竹卻覺得不可思議:“那秦釗也太不是東西了吧,當年可是他們家求娶的你!”
林氏出嫁之前曾經回去過一次,到底小姑娘,又是待嫁之身,所以言語中會談起以後的生活。
她還記得,那時候的林氏對未來至少是抱有期待的。
畢竟,身爲明國公府的世子,父親是那樣一位朝廷重臣,且他又生的模樣俊逸,怎麼看都是一個良配。
這麼多年來,謝遠竹一直都覺得,林氏會過得很好。自己這位閨中密友,生的漂亮,說話溫軟,怎麼看都是一個標準的大家閨秀,哪個男人瞎了眼纔會不喜歡呢。
可誰知道,這秦釗就是那個瞎了眼的。
念及此,她復又深吸一口氣,問道:“這事兒,就這麼算了?”
那個混賬,至少得讓他過的悽慘,才能解了心口的氣!
聞言,林氏卻是笑了笑,嘆了口氣道:“我還不怎麼樣呢,你怎麼現生氣了?放心吧,他現在過的已經夠慘了。”
家中兩個妾鬧得不可開交,他自己又得了那樣的病。被聖上嫌棄、被自己不齒,以後的秦釗,只會越來越悽慘。
不過,這跟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夫妻這麼多年,如今成了怨偶,他到底還是崢兒的父親,我給他留着最後一分面子。再者說,我的時間,可不是拿來浪費到他身上的。”
林氏深知自己時日無多,這爲數不多的時間,秦釗一刻鐘都不值得自己去浪費。
聽得林氏這話,謝遠竹一時不知該嘆氣還是該敬佩。
好一會兒,方纔點頭道:“不過,我若是你,也必然會和離的。”
這樣一個混賬東西,不值得她賠進去一生。
“你說的對,咱們過好自己,那些個畜生,只管讓他們自己烏煙瘴氣去吧!”
謝遠竹這話一出,倒是引得林氏笑了起來:“還是你懂我。”
她最開始,也沒有想過要和離,是阿九他們一步步的將自己救出了牢籠。
明國公府,原本以爲便是死也只能爛在那裏的地方,如今再想起來的時候,林氏竟然也覺得恍若隔世。
可不就是麼。
雖說不是隔世,可也是新生。
現在的每一日,於她而言,都是嶄新且美好的。
屬於她自己,與那些齷齪再無關聯。
林氏跟謝遠竹敘話,顧九心知二人有許多知心話要說,因此坐了一會兒之後,替二人添茶倒水,起身笑道:“母親,你們且先坐着,我去外頭鋪子裏瞧瞧。”
聞言,林氏頓時笑着應了,道:“你去忙吧,不必管我們。”
一旁的謝遠竹則是有些歉疚道:“可是我耽誤了你們的事兒了,你們且去忙,我無礙的。”
顧九笑着道了無妨,略跟她們寒暄了一陣兒,自己便起身出去了。
臨出門時,還不忘記將門帶上。
前日原本說要去給秦崢選購珠玉的,結果遇到沐凝之後,倒把這事兒給忘了。
現下林氏他們一時半會兒說不完,且顧九到底是個小輩兒,有許多話,想來她們不方便在年輕人面前說,故而她便懂事兒的提前出來,也好將空間留給她們。
待得顧九出門後,謝遠竹輕聲笑着誇讚:“你這個媳婦,瞧着便是個端莊大氣的,是哪家的小姐?”
她誇讚顧九,林氏一臉的與有榮焉,笑着道:“是顧家的女兒,這次替我尋人的,便是親家鋪子裏的人。”
她說到這兒,又彎脣笑道:“別看是商戶家養出來的女兒,可這教養卻是極好的,且又是個心善溫柔的性子,我有時瞧着,都覺得是崢兒高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