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白素心越想越害怕,趁著今天晚上顧嫣然挪不開身的緣由, 傍晚就換上宮婢衣裳, 拿了一些簡單細軟和顧寧給她的關碟和銀票,急急忙忙出宮去了。
可誰知道她眼前快要走到宮門了,却被紅麯帶著兩個粗壯嬤嬤攔住了去路。
「素心, 這麽晚了你去哪兒?」紅麯一邊逼近白素心一邊陰聲問道。
白素心一步步後退:「紅麯, 我, 我想了想覺得還是出宮比較好。我留在宮裡對娘娘來說總歸是個麻煩, 你看在我們倆一同入宮的份上,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過我好不好?」
紅麯冷哼,對身後嬤嬤比了個手勢, 兩個嬤嬤就上前一把抓了白素心的兩條胳膊, 把她押到紅麯面前,白素心背脊發凉,就算是她殺人的時候,她都沒有這麽怕過。
面對顧寧,白素心一點都不怕, 因爲她知道不管怎麽樣,顧寧都不會殺她,可是顧嫣然就不同了,她雖然許了自己很多讓人一聽就心動的好處, 可是等到白素心真的配合顧嫣然殺了顧寧之後才發現, 顧嫣然肯給她這些好處的唯一理由就是顧寧。
顧寧若是活著, 顧嫣然還有可能爲了對付顧寧去實現對她的承諾,可一旦顧寧死了,白素心手裡的牌就等於全沒了,這個時候,顧嫣然給她或者不給她,白素心自己已經做不了任何主了。
就好像現在,紅麯半路截住了她,這就說明顧嫣然其實一開始就沒打算放她離開,早就派人盯著她了。
「紅麯,我求求你,你放了我,我給你銀子,我有好多銀子,我都給你,只要你把我放了。」
白素心苦苦哀求,寧願捨財保命,可紅麯却不爲所動:
「你的這些銀子大多是皇后給你的吧?白素心,不得不說,你可真够狠的。我雖然是淑妃娘娘的宮婢,可也知道皇后娘娘如何掏心掏肺的對你,你這輩子活該沒人疼,你把唯一一個疼過你的人,就那麽輕而易舉的給殺了。我告訴你,我打從心眼兒裡瞧不起你,你這銀子我不會要,還是自己留著去下面買路吧。」
紅麯這番話簡直讓白素心從頭凉到脚指頭。
顧嫣然果真對她動了殺心。
「不——我不要——你放開我!你們放開我!救命啊!救命啊!」
白素心扯著嗓子喊,希望吸引別人的注意,要是來的人多了,說不定她還有趁亂逃走的機會,要是就這麽不聲不響的給紅麯她們帶回去,那自己就必死無疑了。
紅麯抬了抬手,右邊的嬤嬤就從身上扯下一大塊布條,兩個嬤嬤配合著,沒幾下就把白素心的嘴給堵了起來,然後掐著她的後勃頸,把人從小路押走。
紅麯一路穿過御花園,十分小心謹慎,誰料在經過安寧殿的轉角時,發現身後沒了動靜,紅麯剛一回頭,就覺得脖子一酸,整個人被一記快很准的手刀打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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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國公府後院難得的安寧。
自從顧寧死了以後,鎮國公夫妻才算是真正的太平下來。
要不然總覺得頭上懸著一把要落未落的刀,日夜不敢鬆懈。顧寧的不可控是他們最擔心的事情,如今顧寧沒了,就等於擋在他們面前的障礙和懸在頭頂上的刀都沒有了。
徐氏今日興致特別好,親自下厨做了幾樣拿手小菜,夫妻倆在房裡喝酒。
顧啓明回府後看著桌上的酒菜楞了楞,被徐氏拉著坐下,顧啓明不明所以問妻子:「今兒怎麽了?」
「你說怎麽了?咱們心願就快達成了。我爹那邊也好交代了不是?」徐氏親自給顧啓明斟了一杯酒,送到他嘴邊。
顧啓明喝了口酒,想起岳父那裡,依舊是愁眉不解。
岳家强勢,處處壓著顧家一頭,如果嫣然不做皇后,那顧家就沒有資本和徐家相抗衡,岳父那裡就會更加肆無忌憚的對他,所以嫣然爲後,勢在必行,只有這樣,岳父那邊才會一如既往的支持他。
可皇帝今日在元陽殿中的話一直在顧啓明腦中盤旋。
嫣然是自己的女兒,可相思也是,就是因爲庶出的關係,所以相思就必須死。相思和徐氏沒有關係,她死了,徐氏自然不會傷心,可是,相思和他畢竟是骨肉相連的父女,身上流的是他顧家的血脉,他爲了徐家將相思除掉,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嫣然爲後對顧家固然有好處,可是反過來想的話,對徐家也有好處。
徐家爲什麽一定要嫣然當皇后,一定要除掉相思呢。不也是因爲,嫣然是徐氏所出,相思是他所出,徐家怕的不是相思不聽話,而是怕相思和他這個父親站在一條綫上吧。
如果顧啓明當初聯合了相思,那其實對他個人而言,對顧家而言,幷沒有什麽不好的地方。
如今,相思就這麽死了,他心裡多少有點不是滋味。
「皇上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今日招嫣然侍寢。要知道,相思剛剛去世啊。」顧啓明飲下一杯酒,熱辣辣的燙傷了喉嚨。
「我不是跟你說了,皇上對那踐丫頭不可能是真心的,皇上要的是顧家的支持,遲遲不肯易後,也不過是與你交易條件沒談攏罷了。以前我壓著,不讓你同意皇上的要求,是怕賠了夫人又折兵,如今那踐丫頭死了,你便應了皇上又有何妨,他要什麽,你便給點什麽,不要全給,稍稍給點,也算是給咱們女兒鋪路了。皇上得到了好處,自然是要回報的,宮裡還有比咱們女兒更適合做繼後的嗎?整個皇宮,都有咱們的眼綫在,捨我兒其誰?」
徐氏美滋滋的說,顧啓明越聽越心煩:
「你能不能別一口一個踐丫頭的叫。她再怎麽不好,她也姓顧。如今死都死了,就別糟踐她了。」
徐氏被顧啓明突然的脾氣嚇了一跳,斂下目光給顧啓明斟酒,今日特殊時期,便不與他分辨這種無傷大雅的小事了。
「好了好了,不叫就不叫。大小姐,我叫她大小姐總行了吧。」
人死都死了,叫她王母娘娘她也活不過來,徐氏這點氣量還是有的。
顧啓明不予理會,悶悶的連灌兩口酒。
「你這人也真是的,大小姐生前沒見你對她上過心,如今死了,你倒爲她喝起悶酒來了。」徐氏打趣,想借此緩解一下氣氛,可誰知她話音剛落,就見顧啓明把手裡的酒杯一下子就甩在了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你能不能閉嘴!」顧啓明突然控制不住情緒對徐氏大吼。
徐氏嚇的楞在當場好一會兒,半晌才拍著桌子對顧啓明道:
「顧啓明,你什麽態度?你可別忘了,你有今日全都是靠我,不就是個庶出嘛,從小都沒見你心疼過她一回,現在倒來裝好人了?你就問問她泉下領不領你這個爹的情。」
顧啓明被徐家欺壓慣了,聞言一巴掌甩在徐氏臉上,把徐氏整個人都打的趴在了飯桌上,把一桌子的酒菜都推到了地上,發出乒鈴乓啷一陣杯碗砸地的響聲。
外頭伺候的婢女婆子們全都嚇壞了,一個個探頭張望,都拿不定主意這個時候要不要進去詢問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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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府大管家急急忙忙的跑進後院,被掌事媽媽攔住:「現在可別進去,正幹架呢。」
管家不管不顧,甩開管事媽媽的手:「滾開!宮裡和大理寺來人了,再不進去就出大事兒了。」
掌事媽媽被管家當面噴了一口,莫名其妙的,就看著管家一路小跑,連門都沒有敲就進了飯廳,掌事媽媽腦中回想剛才管家說的——
宮裡?
大理寺?
來人?
什麽情况?
「國公,夫人,宮裡和大理寺派人來,說小姐在宮裡行刺皇上,持刀被當場抓獲,如今已經押入大理寺候審了。」
管家的聲音幾乎喊到破聲,不僅飯廳中的顧啓明和徐氏都聽見了,就連外面伺候的人也全都聽見了。衆人屏住呼吸面面相覷了片刻後,就看見國公和國公夫人雙雙從飯廳跑出,急急忙忙出門去了。
乖乖,這是出什麽事了?
二小姐在宮裡做妃子做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行刺皇上,還被當場抓獲,押入大理寺候審了呢?
顧啓明和徐氏馬不停蹄的趕到了宮中,求見皇上,一盆盆的血水從元陽殿中端出,顧啓明看著那血水,整個人幾乎都要暈倒了,看這樣子,皇上傷的不輕,先前他們去大理寺要人,可大理寺圍的鐵桶一般,別說交人了,就是見嫣然一面也沒有見成,顧啓明頭腦發懵,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怎麽回事。
太醫從殿中出來,被顧啓明拉到一邊詢問,太醫直搖頭:
「皇上傷的很嚴重,刀傷幾乎貫穿前後胸膛,淑妃娘娘下手太狠了。」
說完這些,太醫就趕忙辭了顧啓明離開,顧啓明越發糊塗,硬著頭皮求見皇帝,却被張順攔著,說皇上仍在昏迷中,而另一邊,徐峰帶著兩隊大內侍衛將顧啓明團團圍住,顧啓明憤然指責:
「你們想幹什麽?」
徐峰冷然下令:「淑妃行刺陛下,罪大惡極,這次行刺事件背後,國公有否參與還有待調查,還請國公不要抵抗,配合大理寺調查爲好。待陛下轉醒過來,再行定奪。來人,將國公與夫人拿下,暫押刑部大牢。」
顧啓明和徐氏徹底懵了,兩人皆被擒住了雙手,顧啓明不死心的掙扎:
「你們好大的膽子,我是國公,你們誰敢動我!」
徐峰親自帶隊:「您是國公不假,却縱女行凶,膽敢行刺皇上,致陛下重傷昏迷,您還是去牢裡安心待兩天,等陛下醒過來之後,您再去他面前喊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