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笑話一樣的命運
計蓉不知還有鋪子這麼個事兒,只道:“屬下願聞其詳。”
夜溫言便說:“如今這位假的六殿下恨夜紅妝入骨,夜紅妝在他這裏是討不到半分好處的,還隨時都有可能喪命。所以她最需要人保護,也需要人把她的消息向外傳遞,甚至是替她做一些她做不了的事情。這個人還要能自由出入肅王府,要有很大的本事。這樣一看,二哥這樣的絕頂高手,就是最好的人選。”
她做了個深呼吸,應該是上次得到那三封信的消息時,夜飛舟跟夜紅妝就保持了聯繫。夜紅妝應該是用那三封信的消息跟夜飛舟做過一次交換,可換的是什麼呢?
上一次換的是什麼她不知道,這一次又換了什麼她也不知道。只知夜紅妝這兩次的籌碼都足夠有誠意,那麼相對的,讓夜飛舟去替她完成的事情,應該也不會太簡單。
“要不屬下再回去盯着?”計蓉說,“如果能盯到二少爺再過來,答案就知曉了。”
夜溫言卻沒同意,“不用盯了,回頭我去問二哥。只是……”她心裏總有個念頭在打轉,“計蓉,你有沒有覺得現在這位六殿下特別像一個人?”
計蓉立即點頭,“一眼就看出來了,像攝政王。不只是長得像,屬下還聽說他平日裏的作派也跟攝政王如出一轍,甚至有人說如今傷好了以後的六殿下,就跟攝政王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似的。”她說到這裏,話頓了頓,半晌才又道,“主子,如果他是在替您報仇……”
“不提這個。”夜溫言直接打斷了計蓉的話。她現在也有點兒亂,關於這權青隱,所有的一切跟她原本想的都不一樣了。夜四小姐那樁婚從頭到尾都是個騙局,那李太后和權青祿用了九年時間造就出這個騙局,害死了夜四小姐,這件事情沒完。
她本來以爲,六殿下被人換掉,夜紅妝落得如今這般下場,就是給夜四小姐最好的報復。讓夜紅妝受着這個日以繼夜的折磨,夜四小姐泉下有知也一定會很痛快。她甚至還在想,這樣的場面得讓蕭書白也看一看,讓所有害夜四小姐的人都看到了,這個仇才報得過癮。
若是按之前的想法,六殿下和夜紅妝這筆賬應該是算完了的。
可如今看來,賬還遠遠沒到完結的時候,這場騙局的始作俑者還好好地坐在太后的位置上,如何能算完?還有那真正的權青祿,被藏到了哪裏?受盡折磨也就罷了,若人還好好地活着,她就必須得把他給找出來。
夜四小姐早逝,連個墳頭都沒有,那些人爲何還能好好地活着?眼瞅着夜溫言眼裏的怒火越燒越旺,計蓉不由得心驚,趕緊扯了一下她的袖子:“主子,您怎麼了?”
夜溫言匆匆回神,“沒事,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走神了。”再想想,又道,“走,咱們回去。”
計蓉一愣,“回哪?”
“回肅王府!”
走了又回,眼前這座肅王府已經不是她拆過的那座了,卻依然是從前權青祿的產業。
爲何權青隱像攝政王,就只是叔侄的原因嗎?夜溫言想想那日在永安宮聽到的話,心裏忽然就有了一個主意。
只見她向着肅王府的方向伸出手,食指前探,靈力催動下,一團火直奔着前方就撲了去。
計蓉被她這舉動嚇了一跳,但卻不是因爲她放火燒肅王府才驚嚇,而是因爲她發現自家主子似乎不只是跟着帝尊學會了一點小術法,她好像……也是有靈力的。
這話計蓉沒有問出口,雖然看在眼裏疑惑在心,但她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也知道以這位主子的性格,想說的一定會說。如果主子沒說,那就是還不到該說的時候。
於是計蓉閉嘴,就看着肅王府在那一團火的衝擊下熊熊燃燒,下人們大聲地叫喊起來:“走水了!走水了!快醒醒,王府走水了!”
彼時,權青隱已經從夜紅妝的屋裏走了出來,就在院子裏站着。
今晚夜紅妝猜中了他的心事,讓他的記憶一下子就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他是個隱形的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樣,權青隱,註定是要一輩子隱於人後的。
即使現在已經能夠光明正大地在陽光下行走,也必須頂着他的雙生弟弟、權青祿的名號。他不能讓世人知道他的存在,因爲他是當年的皇后娘娘和王爺權計通歡所生,是該一生下來就被掐死的。
之所以能活下來,是因爲才一出生他就被人抱走,送到了權計的府上。而他的雙生弟弟卻留在了母親身邊,成爲了正宮主位所出的、權家的嫡皇子。
命運在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就發生了分歧,一模一樣的兩個孩子,有着截然不同的命運。
他雖然被送到了父親身邊,父親卻也不能光明正大地養着他,只能連夜把他送走,送到了一個隱祕之處,送到了一個連陽光都少見的小院子裏。
他就在那個院子裏生活,習字,練武,爲父親一個偉大的計劃時刻做着準備。
他懂事很早,四歲時就已經明白什麼叫壓抑,六歲那年就開始有計劃地外逃,可惜一次也沒成功過。每次逃跑被抓回來都要遭一頓毒打,是父親自己動的手。只是打完之後父親也會抱着他哭一場,說這一切都是他母親造成的,如果他恨,就恨他的母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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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歲那年,他又跑出去了。那次是過年,父親進宮參加宮宴。他跑到了大街上,迎着冬日裏的大風雪在街上行走,雖然很冷,但卻很自由。他甚至都想過,如果就那樣凍死在街上,也是挺好的一件事。至少能好過一輩子被關在那個小院,也好過中途參與父親的那個計劃,後半輩子就頂着他弟弟的名字和身份生活。
結果那次就遇着了摔出馬車的夜溫言,當時馬車離他很近,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把那個孩子給接住,護在了懷裏。
其實那次,他的第一反應是想把人再給扔出去的,可當那個孩子睜開眼睛看他時,他一下就被那雙好看的眼睛給吸引住,視線再也移不開。
他記得那時,小小的夜溫言伸出手,往他的眼睛上劃拉了一下。就那一下,瞬間就溫柔了他整個人生。八歲到現在,他無時無刻不在想着那只肉乎乎的小手,無時無刻不再想着夜溫言跟他說的那句:“你的眼睛真好看。”
摔下車的小女孩到底還是哭了,說完他的眼睛真好看就哭了,明顯是嚇的。
他當時慌得很,就覺得這小女孩每哭一聲都跟揪着他心一樣。於是他把人抱在懷裏,柔聲細語地哄,不停地說:不怕不怕,沒關係,我接住你了,你沒有受傷,乖,不怕了。
那次之後,他就經常找機會往外跑,去看夜溫言。雖然看也是默默地看,雖然回去還要挨一頓毒打,他也覺得是快樂的,甚至捱打時也不覺得有多疼了。
有一年他追着夜溫言出城,一個沒留神就讓夜溫言落了水。當時他急得什麼都不顧,直接就往水裏扎,都忘記了自己的水性也不怎麼好。
因爲他是被藏着養大的,哪有多少機會去練水性,所以他救人救得十分辛苦,好不容易把夜溫言託上岸,自己卻再也沒有力氣往上爬。
那次,他以爲自己就那樣死了,就想着死了也挺好的,死了就能結束笑話一樣的命運,而且還是爲了救夜溫言而死,那就也算值得。
可是後來他發現夜溫言在岸上一直跑,水衝着他往前走,她就跟着往前跑,跑的過程中還摔了幾下。他就着急了,怕她摔疼了,也怕她再出事。
就是那樣的動力支撐着他爬上了岸,活了下來。可是當他聽到夜溫言抱着他,一聲一聲叫着殿下時,心裏又升起絕望。
後來的很多年,他都在找機會去和夜溫言相處,聽她講有趣的故事,喫她買來的好喫的東西。他也會給夜溫言帶禮物,但多半都是街邊買來的小玩意,不值幾個錢。
因爲他身上沒錢,僅有的碎銀子,還是偷了家裏的東西出來賣掉換來的。可是他住的那個家啊,清貧得可以,哪有多少值錢的東西能讓他賣呢?
他知道夜溫言認錯了他和他那個雙生弟弟,他甚至還跟夜溫言說過,讓她好好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肅王府不適合她。
當時夜溫言是怎麼迴應的他呢?對,那小姑娘哭了,哭得很大聲。說你這麼好,從小到大一直護着我,幾次救我性命,爲何還說肅王府不適合我?你是不是不喜歡我?我到底哪裏不招人喜歡了?人人都說我長得漂亮,怎麼偏偏就你看不上我呢?
他當時心都碎了,怎麼可能不喜歡,他喜歡她喜歡到了骨子裏,喜歡得命都可以不要。
可是他該怎麼同她說這話?該如何告訴她,我是我,六殿下是六殿下,我們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他沒法說,說了就是死,他雖不怕死,卻也不想因爲那個理由死。就是那一次,回去領過毒打之後,他問父親什麼時候可以把他們的身份調換過來,同時也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完成那個大計劃,他要取代權青祿,成爲六皇子,坐擁肅王府,迎娶他從八歲那年就一直放在心上的姑娘。
回憶至此,肅王府裏,火光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