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廷洲摘下腕錶,又重新戴上,“要聽真話嗎?”
阮顏緊抿脣,看着他,不語。
他坐在陪護椅上,“當我看到那個畫面的時候,我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腦袋一片空白,有憤怒,也有害怕。我怕你真的背叛我,也怕自己不相信你。如果是真的,我該怎麼辦,如果是失憶前的我,我會怎麼做,總之很複雜的心情。”
阮顏怔愣。
若是以前的傅廷洲,會這樣在她面前,坦露自己的想法嗎?
不,他不會。
他只會說,他相信她。
但她知道,那更像是安慰話。
哪個男人真的不介意自己女人躺在別的男人牀上呢?
儘管沒有做任何事情,可這事會一直烙印在心底。
久而久之有了隔閡。
就會有芥蒂。
從前的傅廷洲,總喜歡一意孤行,因此他們總有誤會,總要磨合。
但現在…
阮顏低垂着眼,笑出聲。
傅廷洲背脊繃緊,第一次不知所措,“你笑什麼,難道我說錯了嗎?我沒有說我不相信你…”
“傅廷洲,你還是別恢復記憶了。”
“什麼?”他蹙眉。
她躺回去,“現在的你,比以前可愛多了。”
傅廷洲薄脣抿緊,沉默良久,“我以前不好嗎?”
“你以前啊…”她停頓半秒,笑道,“你以前根本不顧慮我的感受,做什麼事情都自己決定了,不告訴我,我猜不透你,對你又愛又恨的。”
傅廷洲注視着她,“我以前對你不好?”
阮顏打開牀櫃上的便當,“也沒有說不好,要不是仗着你愛我這麼多年,我真想甩了你。”
他愛她…
很多年了嗎?
傅廷洲腦袋閃過一些零碎畫面,想要再仔細追究那些零碎的記憶,頭便疼得厲害。
“傅廷洲。”阮顏喊他。
他回過神,聲音嘶啞,“嗯?怎麼了?”
阮顏朝他勾勾手指。
他身體傾向前。
她突然靠近,沒來由地吻他額頭,“給你的獎勵。”
傅廷洲喉嚨滾動一下,脣抿得更緊。
似乎不滿足於一個吻而已。
可她身體還沒好,不能欺負…
“要吻這裏。”
他指着嘴脣。
阮顏嗤笑,“得寸進尺。”
他自顧自把臉湊近,就非得要討這個吻。
阮顏受不了了,剛要吻他,護士便推門進來,“女士,該輸液了。”
阮顏急忙坐正,尷尬地咳了聲。
傅廷洲若無其事攏好西服外套,漫不經心。
…
阮顏住院兩天,外網新聞也鬧翻天了。
不知從哪裏流出去的消息,霍家兒媳爬上李威的牀,造成流產。
一夜之間在華人圈掀起很大的動盪。
就連外國人都看了熱鬧。
霍莊書房。
維娜拒絕跟李威聯姻。
霍瀛東翻閱文件,眼皮沒擡一下,“理由。”
“這件事上了新聞,總歸來說對我們兩家影響都不太好,倘若我還要繼續嫁給李威,外界怎麼看待我?”
維娜看似維護自己的面子,尊嚴,實則不過拿這件事做文章,取消跟李威聯姻罷了。
她怎麼說也是霍家的人。
霍家還丟不起這個臉。
霍瀛東合上文件,語氣淡漠,“新聞上不過是子虛烏有的抹黑,你不是很清楚嗎?”
維娜瑟縮,依舊面不改色,“可我容忍不了——”
“你容忍不了什麼?”他後仰,靠在椅背,“李威跟阮顏明顯是被誣陷,兩人甚至什麼都沒有發生,但你似乎定奪了兩人已經發生過任何事情,不想嫁給李威,非得要用這種辦法嗎?”
維娜怔了下,艱難的呼吸,“義父,我只是單純不想結婚…”
“現在不是你結不結婚的問題,是我霍家該給李家交代。”
霍瀛東從頭到尾的平靜。
可對她而言,這樣的平靜,根本不是好事。
她攥拳,“義父,給李家交代不代表要犧牲我的婚姻啊!”
“我給過你機會。”
“!”
維娜愕然。
僵直地站在原地。
其實最可怕的不是戳穿她的謊言,而是他什麼都懂了,但他不會戳穿。
讓她慢慢發現,甚至慢慢落入圈套。
這過程,他完全不需要憤怒的質問,他只需要做一個決定。
“義父…到底爲什麼…”
“你應該問你自己。”霍瀛東將文件放文件夾裏,“廷洲失憶的事我不計較,但黑狗的事在前,如今阮顏跟李威的事在後,我本想放你一馬,是你不知珍惜。”
她聲淚俱下,“義父,我這麼做都是爲了你,你應該明白我的心思——”
“你多大,我多大?”他嚴聲厲色,“我差你二十四歲,你十五歲跟了我,我把你當女兒從未虧待過你。”
維娜再也忍不住,嘶吼出聲,“我不想只做你的義女,我並不在乎年齡!在這個世道上年齡根本不是問題,他們可以,我們爲什麼不可以!”
“維娜。”他沉聲,擰眉,“你不覺得荒唐嗎?”
她渾渾噩噩。
是啊,愛上自己的養父,於外人而言,是可恥的,也是違背了道德倫理。
他們相差二十四歲。
是無法跨越的代溝。
可惜錯就錯在她不該在十五歲那年遇到霍瀛東,被霍瀛東收養。
在遇到他之前,她恨男人,認爲所有男人都一樣。
因爲她的繼父。
那個該死的男人讓她見識到了人性的惡,從她上小學開始,到上初中,她的繼父不斷地親犯她。
她軟弱的母親明明知道她遭遇的一切,卻選擇視而不見。
她說只要忍一忍,忍到她成年了,離開家就好了。
她屢次想要報警,她母親會哭着說:他要是坐牢了,我該怎麼生活!
可她也只是個孩子,憑什麼要遭受這樣的痛苦?
到了十五歲那年,她再也不想忍受了。
那一夜,她槍殺了想要再次親犯她的繼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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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具倒在血泊中的屍體,她釋然地笑了。
她解脫了。
因爲未成年,她無須承擔法律責任。
可母親恨她,甚至在法庭上說希望死的是她。
鄰居戳她脊樑骨,老師的不解,學生的流言蜚語…
無不是壓垮她的輿論。
直到她站在天橋上,想要結束自己的性命。
他撐着黑色的傘,站在她身後。
那個西裝革履,高貴紳士的男人說,“這並非你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