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新府邸的時候,秦崢特地選了個好的地址,現下這位置既離他辦公近,顧九出門又方便。
不過饒是如此,等到了金玉齋的時候,也已經是小半個時辰之後了。
林氏知道顧九要忙,自去了琳琅閣,臨走前還笑着囑咐道:“你只管去忙,我許久未逛了,讓下人陪着轉一轉。”
顧九得了這話,吩咐下人好生伺候着,眼見得林氏進了琳琅閣,這才轉身走了進去。
“怎麼如此着急的請我過來?”
眼見得顧九來了,那掌櫃的頓時前來行禮,笑道:“給東家請安,實不相瞞,今日來了一位客人,說要訂咱們的藥妝,只是……這量有些大,所以請您過來做主。”
聞言,顧九點了點頭,先詢問了那顧客現下在哪裏,得知那人現下就在二樓的客房裏,便輕聲問道:“那人是什麼來頭,具體要這麼多量是要做什麼,可問清楚了麼?”
聽得她這話,掌櫃的點頭,輕聲道:“問清楚了,其實他要的這個量,也不算是離譜。他將咱們店裏的東西各要一百件,說是要販運到外地去。往常的時候,倒是也有客人這麼要。但問題是,那些人大多數是京中的,且家中人數衆多,這人卻說他要運到外地。要知道,咱們顧家的胭脂鋪雖不至於遍佈西楚各地,也算是分店很多了。我仔細想了想,並沒有什麼地方是買不到的。除非——”
他說到這兒,又壓低了聲音道:“除非,是外邦。”
這話一出,顧九也微微蹙眉,道:“外邦?”
掌櫃的點頭應了,輕聲道:“再者,我方纔觀察了下他的言行舉止,也不大像西楚人。所以纔想請您過來拿個主意,這個買賣,咱們是做還是不做。”
說實話,西楚雖然是天朝上國,可是年前纔打過仗,現下四境之臨也並不算是徹底的安穩,跟外邦人做生意,這事情可大可小。
掌櫃的拿不定主意,還需要讓顧九來做主。
顧九聞言,沉銀道:“行,我去會會他。”
她理了理衣襟,一路上了二樓,推開門後,果然見房中正坐着一個衣冠楚楚的男人。
他生的身形高大且壯碩,眉目英挺,不過,不知是不是那掌櫃的話,讓她先入爲主的看出對方几分異邦風情來。
“讓客人久等了,我先給您陪個不是。”
那客人在房中坐着,卻並不是百無聊賴的發呆,他正捧了一本書看的津津有味。
被人打斷之後,那人依依不捨的從書中擡頭,不過在看到來人是個女子之後,倒是詫異了一番:“你是這店裏的東家?”
聞言,顧九輕笑一聲,應聲道:“正是,方纔聽掌櫃的說,您要買胭脂,且還是用量很大,所以特來詢問下,客人的需求。”
她說話落落大方,倒是引得那人挑了挑眉,笑道:“正是,你們店裏的胭脂,賣的最好的前十種,我各要一百件,不知道這位東家可以給我一個什麼樣的優惠?”
這人的目光分明是直勾勾的盯着她,顧九倒是絲毫生不出討厭來。
大抵是因爲,這人的眸子裏沒有邪念,他在打量,卻也是純粹好奇的打量。
顧九聞言,笑了笑,並未接他這話,只是反問道:“不知客人何處來?”
“唔,怎麼,我買東西,還需要自報家門麼?”
這人的話說的恨不客氣,顧九卻是溫聲一笑,道:“並非如此,只是我觀客人像是遠路而來,如今天氣炎熱,胭脂若是運的遠了,可就全都融化掉了。屆時,客人怕是得不償失。”
她這話一出,那人頓時愣了愣,問道:“不是說你們顧家的胭脂是數一數二的麼,也會融化?”
聞言,顧九溫聲一笑,道:“衆所周知,顧家的胭脂一向以可靠出名,從不添加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正是如此,現下的天氣,想要長途儲存,也成了一件難事兒。”
聽得她這話,那人倒是有些遲疑,道:“那,可有什麼法子能保長途不化?”
顧九沉銀了一下,問道:“不知客人要運送到哪裏,我可以替您合計合計。”
見狀,那人的眉眼轉了轉,道:“運到清遠。”
清遠……
顧九臉上笑的不動聲色,心裏卻是開始盤算了起來。
清遠地處西楚極北,幾乎靠近了邊陲,而與之相鄰的——
便是北越。
所以,這人是北越來的?
她念及此,復又無奈的笑道:“實不相瞞,從上京到清遠,這位置着實太遠了些,金玉齋着實做不到完好保存胭脂。或者,您可以考慮一下,待得十月之後再來買。屆時天氣冷些,胭脂更容易保存。”
現下是七月中旬,離十月,只有兩個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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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九這建議給的十分中肯,然而那人卻是遲疑道:“十月……八月底可行?”
聞言,顧九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下男人,旋即抱歉的搖頭道:“這個,恐怕金玉齋無能爲力。或者,您可以再考慮考慮?”
見她這麼說,那人蹙眉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我改日再來吧。”
他說着,一面起身,卻又不知想起了什麼事兒,又問道:“這本書,可以賣給我麼?”
顧九順着他的目光看去,見是他方纔看的那本書。
乃是金玉齋爲了讓客人等待不無聊而買的,尋常的話本罷了,並無什麼特殊。
見狀,顧九不由得輕笑一聲,道:“您是客,這本書便贈您吧。”
得了她這話,那人詫異了一下,繼而搖頭道:“無功不受祿,我這人不愛佔便宜,你們若是不要錢,那我便要不得這書了。”
想不到這人還挺堅持。
顧九見狀,也不在推辭,只笑道:“樓下掌櫃採買的,你且去樓下結賬吧。”
聞言,那人點頭應了,跟她拱了拱手告辭。不過走到門口的時候,卻又回頭道:“多謝你的書,改日若是得空,我還會來買胭脂的。”
聽得這話,顧九彎脣一笑,道:“多謝客人,您慢走。”
那人應聲,這才轉身下了樓。
掌櫃的在金玉齋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來胭脂鋪裏買書的,不過既是店家的吩咐,他自然也不能不賣,給了一個公道的價錢之後,便見人拿了書心滿意足的走了。
掌櫃的把錢放好,一面記賬,一面搖頭失笑道:“竟還有這樣的怪人。”
他才說了這話,就聽得腳步聲響起,旋即笑道:“東家好。”
顧九點了點頭,看了眼那人的背影,因道:“你隨我來一趟。”
掌櫃的聞言,忙的笑着應了,將賬目記好之後,自己便隨着顧九上了樓。
“東家,怎麼了?”
見掌櫃的有些緊張,顧九不由得笑道:“您別緊張,我只是隨便問問,他是什麼時候來的,來了多久,都說了什麼,你一一詳細與我講一講。”
“是。”
掌櫃的回憶了一下,斟酌着道:“他來的時間不長,前前後後約莫待了一個時辰。進店後先四下看了一圈,便要咱們店裏最貴的胭脂,這人很奇怪。他並不壓價格,只說要拿得出手,偏又說是要販賣。這麼多年,我還從未見過這樣的販子,覺得他有貓膩,便請人去二樓等着,着人請您去了。”
待得他說完之後,顧九思索了一陣,方纔點頭道:“我知道,你且去忙吧。”
見狀,掌櫃的復又問道:“那咱們還賣給他麼?”
顧九笑着搖了搖頭,想了想道:“他應該暫且不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