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家的宴席,是中西結合的。
偌大的船廳,足足有軍政府的花廳大小,左邊擺放着圓桌椅,美味佳餚似流水般擺上。
右邊是舞廳,有洋酒和舞池,水晶燈璀璨,將地面照得光華流轉,似繁星點點的碧穹。
顧輕舟跟霍鉞跳舞完畢,那邊圓桌已經開了宴席。
張太太坐在顧輕舟身邊,時不時跟顧輕舟碰杯,表示自己對張九少的行爲很抱歉:“他還小,他阿爸又寵溺得緊,寵得他不知天高地厚!我回去就要好好教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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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顧輕舟聽得舒服。
張太太好歹沒說:小孩子還小,性格頑劣,沒有壞心等。
顧輕舟就很欣賞這位張太太,她說話頗有水準,不給自己孩子找藉口。
錯了就是錯了,並不是什麼小就可以被原諒。
“沒事的,別爲難孩子了。”顧輕舟也說句場面話。雖然她覺得那孩子應該管教了,否則將來不成體統,這話卻不應該由她來說。
同樣的話,從不同立場的人口中說出,頓時就變了滋味。
顧輕舟這邊和張太太寒暄,卻是眼觀八方。
很快,她看到霍攏靜離席了,腳步有點匆忙。
“怎麼了?”顧輕舟心想,“阿靜這是要幹嘛去?”
在不停的應酬中,顧輕舟看到出去片刻的霍攏靜,又進來了,走到了顏洛水身邊。
霍攏靜跟顏洛水低語,顏洛水立馬露出憂色,起身跟着霍攏靜往外走。
顧輕舟這時候感覺不對勁。
顧輕舟起身,對張太太道:“很抱歉,我要失陪一下。”
她追上了顏洛水和霍攏靜。
“這廂開席了,你們倆做什麼去?”顧輕舟喊住了她們。
霍攏靜回頭,欲言又止,怕打擾顧輕舟。今天,顧輕舟是重要客人,她有應酬。霍攏靜能解決的事,不想麻煩顧輕舟。
顏洛水道:“輕舟,你去坐席吧,就是小五那小混蛋,說是去洗手間,結果快一個小時了,不見了蹤跡。”
顧輕舟心頭一跳。
她預感不太好。
“告訴蔡龍頭,讓他派了傭人去找。”顧輕舟微笑了下,“沒事的,五哥又不是小孩子。”
霍攏靜沉沉嘆氣:“我已經讓傭人尋了一圈,所有的洗手間都找遍了,沒有看到他。我還去了趟大門口,應門的傭人也說,到目前爲止,沒有任何貴客出門。
咱們家的司機,車子停在對門斜角處,他一直在車子上,他也說不見五少爺出來。”
人還在蔡公館,卻不見了蹤跡。
顧輕舟的心頭,簇起了怒火:肯定是董中乾的!
顏一源心思單純,他這輩子下過苦功研究的不是賭馬就是追女孩子,其他方面,他天真得令人髮指!
董中想要對付顧輕舟,先從顏一源下手,的確是個很好的突破口。
“輕舟,沒事的,我們慢慢找。”顏洛水道,“你快回席位上吧,多少人看着你!”
顧輕舟卻想到了董銘的死。
董銘的死,顧輕舟和司慕安排好了一切證據,直接將董銘弄個死無對證。
董中和董夫人難道不會以其人之道對付顏一源嗎?
“你們先坐好,不要動!”顧輕舟冷了臉,“此事現在交給我!”
“輕舟…….”霍攏靜還想說什麼。
顏洛水卻握住了霍攏靜的手:“阿靜,你是關心則亂,小五絕不是自己跑丟了。我們先坐好,與其我們亂找,讓人有機可乘,還不如讓蔡龍頭去幫我們找!”
霍攏靜也回神。
的確,顏一源雖然不靠譜,卻也斷乎不敢如此胡鬧。
他現在不見了,到處找不到,也沒出門,肯定是出事了。
霍攏靜沒有帶隨從,不能在蔡公館大肆搜尋,還不如安靜坐下,請主人家出面。
“好。”霍攏靜道,“輕舟,麻煩你了。”
三個人重新進了屋子。
顧輕舟離席之後,首席那桌一直沒動筷子。
衆人對她很不滿。
只是,能成爲蔡公館座上賓的人,都是人精,沒人會當衆抱怨什麼。
就連張太太,也只是在心中腹誹:“這位軍政府的少夫人太不沉穩禮貌了!說她頗有手腕,我瞧着倒是太年輕沉不住氣!”
正想着,顧輕舟回來了。
她坐下,聲音不高不低對斜對面的蔡長亭道:“蔡龍頭,實在不好意思,我的義兄不見了,還勞煩您派人去找找。”
滿桌微愣。
他們全看着蔡長亭。
蔡長亭眼底閃過幾分漣漪,心想這個顧輕舟,的確是擅長算計。
顧輕舟這麼一說,等於把顏一源的安危,全部推到了蔡長亭身上。若顏一源有意外,將來軍政府收拾洪門、收拾蔡長亭,外人也知道了是蔡長亭有錯在先。
洪門不至於怕嶽城軍政府,可嶽城到底是一只猛獅,它真呲牙咧嘴咬起來,洪門不滅也要脫一身皮。
“少夫人別擔心,我這就去找。”蔡長亭微笑站起身,同時眸光往董中那邊瞥了眼。
蔡長亭眸中帶着憤怒投向了董中:這廝竟敢在蔡家如此重要的宴席上惹事!
顧輕舟道:“我帶了副官,讓他們跟着貴府的傭人一起找吧?”
蔡長亭眸光微靜。
他心中過了下,笑道:“也好。”
霍鉞在旁邊也道:“讓我的人也跟着,千萬要找到他。蔡龍頭還不知道吧,那小子是我未來的妹婿。”
蔡長亭更是一頓。
這是找人呢,還是藉機搜查他的屋子裏呢
不過,重要的東西,除了蔡長亭自己,別人是拿不到的,哪怕把蔡公館翻過來。
蔡長亭不怕霍鉞和顧輕舟使詐。
“好,都叫上吧,一起找更快些。”蔡長亭道。
說罷,他就出去吩咐了。
顧輕舟的副官和霍鉞的隨從,都等在門房裏,聞言全部趕過來。
蔡長亭對管家道:“要緊的地方,咱們自己人去找,別叫司家和霍家的人進去。用心找,一定要給我找到!”
管家道是。
蔡長亭這才重新入席。
霍鉞安慰顧輕舟:“一源喜歡亂跑,不妨事的。”
話雖如此,他這個做大舅哥的,心中也有焦慮。
“嗯,他也畢竟那麼大的人了。”顧輕舟笑道。
宴席持續了一個小時,才上了甜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