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水墨丹青的味道
夜溫言吐吐舌頭,“伸手不打笑臉人,我是來送禮的,師兄不至於真就把我給扔出去。昨兒我的丫鬟過來送東西你都沒扔,怎麼今日就能扔我的呢?不會的不會的。”
她一邊說一邊上前兩步,很不客氣地把盒子往權青畫懷裏一塞,然後自顧地走進亭子裏,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還捏了塊兒點心往嘴裏塞。
權青畫看着她這副不客氣的樣,也不怎麼的,忽然就想到了遠在歸月的那位昭蓮郡主。
他初到歸月時,周遭一切都是陌生的,所有人看他都跟看街頭雜耍的猴子一樣,既覺新鮮,又躲他遠遠的。他有很長一段時間完全無法融入歸月人的生活,但宮宴府宴又都要參加,不參加就是不給歸月顏面,會更受排擠。他硬着頭皮忍着那段歲月,忍着所有人明裏暗裏的譏諷和嘲笑,就只有封昭蓮自來熟,會不請自來,還會硬留在他府上用膳,甚至把自己對食物的喜好告訴給廚子。
歸月的廚子總是向着歸月郡主的,所以每次來廚子總會做她愛喫的菜,她喫得很香。
好像是第一次見到封昭蓮時,她就像現在這樣,坐在他面前,不管他一臉冷漠,只把手裏提着的一匣子點心往他懷裏一塞,說是送給他的見面禮。然後自顧地坐在他的位置上,捏起點心就喫,喫完了還評價一番,說他府裏的點心不好喫,下次給他介紹好的點心師傅。
“你這裏的點心不好喫!”夜溫言吃了兩塊兒就不想再拿,自顧地拍拍手上的殘渣同他說,“下次我給你介紹好的點心師傅。”
權青畫一陣恍惚,彷彿時光倒轉,又回到了在歸月做質子的時候。
眼前的這個小姑娘似乎也發生了變化,不再是穿着桔色長裙的夜四小姐,而是那個終年累月一身紅衣、歸月老國君最疼愛的外甥女,封昭蓮。
他努力回想當時迴應封昭蓮的話,很快就想了起來:“不必,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我與你不熟,當不得你這份熱絡,請回吧!”
夜溫言一愣,“怎麼突然就讓我回了?剛纔不是還好好的?師兄,咱倆其實挺熟的,你幫過我,我氣過你,我們還打過一架。反正是好壞都有了,怎麼也不能算是不熟的。”
權青畫猛地回神,看着眼前人又變成了夜四小姐,不由得苦笑了下,“你說得對。”
他坐下來,將手裏的盒子擺在旁邊,親手給夜溫言倒茶。
“這茶也是好茶,但我想肯定是不如你帶來的。湊合着喝吧,你總不能讓我現在就把你送來的禮物拿去泡了。送給別人的東西,自己是不可以惦記的。”夜溫言擺手,“我不惦記,我想喝隨時都能喝到。這兩罐就是送給師兄你的,師兄放心喝,喝完了我再給你拿。”
他沒吱聲,只是轉了頭看向湖岸邊上,一眼就看到了抱着胳膊靠在樹上的夜飛舟。
今日夜二少爺一身白衣,束着天藍色的腰封,人又高又瘦,穿白色就更顯瘦。男生女相,陰陽難辨,特別是那腰,怕是臨安城最美的姑娘都不敢跟夜家二少爺去比。
他轉過頭,問夜溫言:“爲何突然給我送禮?我一心以爲你我二人從此老死不相往來,再見面只當是陌生人,便是最好的結果。你怎的又整了這麼一出?”
“我這不是配合四殿下你嗎?”夜溫言往前探了探身子,“師兄,是你借應家人之口向我傳達了你的真正實力,目的不就是讓我來求你合作嗎?所以我現在來啦,還帶來了我的誠意,你看誠意夠不夠?不夠的話我回去再準備些好東西。或者你直接跟我說你要什麼,只要你要,只要我有,一定都給你送過來。”
權青畫看着她這個狡猾的小模樣,一雙眼睛眯了起來,他說:“如果我說,要的是我丟了的東西呢?你肯不肯給?”
夜溫言勾起脣角,搖頭,“免談!那是我二哥用命換來的,誰要也不給。”
“就爲了你二哥?你就這樣護着他?”
“是啊!”她點點頭,說得理所當然,“他是我哥,我自然是要幫他。四殿下你不知道,我這人一向是幫親不幫理的,所以不管他有理沒理,只要他是我哥,那我就得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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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家親人可不只他一個。”權青畫握着茶盞的手收攏了些,關節微微泛白。
夜溫言就又說:“對我好的纔算親人,對我不好的就什麼都不是。”
“你二哥對你好?”他不敢認同,“你怕是忘了臘月十五那晚,你那一身的傷是誰打的。”
“呃……”夜溫言有點兒心虛,“沒忘,但後來我們也和好了。就像咱倆,咱倆不是也打過一架嗎?現在不也和好了。”
“誰跟你和好了?”他幾乎要氣笑,“夜溫言你有沒有點兒自知之明?”
“不算和好啊?”她撓撓頭,“那還真有些難辦。不過也沒關係,我哄哄你,哄哄就好了。或者除了那幾封信外,你還想要什麼,我都會爲你找來。”
她說到這兒,突然眨了眨眼,“師兄,要不我幫你追封昭蓮啊?”
“胡鬧!”他氣得直接站了起來,還甩了袖子,“莫要胡說八道。”
“那我幫你追我五妹妹!”夜溫言今兒就同他槓上了,“反正你總得追個誰啊!早晚都要成家立業的,有我幫襯一把,說不定能更快的確定目標。師兄你不用不好意思,說吧,封昭蓮和我五妹妹,你看上了哪一個?又或者說你哪個都沒看上,你喜歡的姑娘另有其人?”
“本王誰都不喜歡,另也沒有什麼人,你死了這條心。”他氣得磨牙,半晌,終還是嘆了一聲,“罷了,收起你那些歪心思,我幫你就是。”
“真的?”
“真的!”
“一言爲定!”夜溫言一下子跳了起來,直接抓他的手腕,抓到之後還把袖子挽了下,然後同他擊掌,“一言爲定,誰反悔誰是小狗。”
權青畫愣愣地看着兩只手掌擊到一處,實在想不明白擊這一下掌是個什麼意思。不過夜溫言眼裏綻放出來的那種燦爛和迫不及待的笑,卻是感染了他,竟讓他也跟着笑了一下。
夜溫言抓住這一瞬間,立即同他說:“師兄你還是笑起來好看,不要總板着個臉,沒有女孩子會喜歡。你不知道,你笑起來會讓人如沐春風,配上你這身白衫,會讓人覺得是畫裏面走出來的仙人,甚至我都能在你身上聞到水墨丹青的味道。”
這不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子形容他,最初說他像畫中仙人的,還是封昭蓮。
他從前只以爲封昭蓮如此形容他,本意只是覺得他這副樣子生得好看。可後來才知,原來那姑娘心裏有一個人,她覺得那人像他。她看他,不過是透着他在看另外一個。
想想也是好笑,那所謂的另外一個,不過是封昭蓮的一個夢罷了。
“我本是想用這次合作,來跟你換那三封信的。”權青畫對着夜溫言,實話實說。“我不知你爲何要開首飾鋪子,只聽應鵬說你似乎是想要把自己繪製的圖樣製成首飾,賣到天下各地,越遠越好,越廣越好。他說你這樣做肯定是有原因的,只是你沒說,他也不便問。”
“那你要問嗎?”她笑着看權青畫。
他搖了搖頭,“不問,我只是覺得你若真想做這件事,最能幫得上忙的應該就是我。我若以此來與你交換那三封信,說不定能成,卻沒想到你幫親不幫理。”
“那你爲何還要答應呢?”她不解,“這樣一說,你似乎沒有幫我的道理。”
權青畫伸手入袖,取出一封信遞了過去。
“昭蓮郡主的信,你一封,我一封。給我的那封我已經看過,她請我無論何時都要站在你這一邊,要幫着你。我不能保證像你那樣幫親不幫理,也不能保證給予你無條件的支持。但是僅此一次,還是能做到的。就算我還她過去九年多對我的照拂吧,謝她讓我在歸月不至於過得太憋屈。”
他說着,又遞過去一樣東西,是個扇形的玉牌,泛着淡淡的青色,上面刻着一個畫字。
“執此玉牌,在我名下所有商鋪暢通無阻。哪怕你說要關了那家鋪子,或是收了賬面上所有錢財,掌櫃和夥計也絕不會說半個不字。至於我的勢力都有哪些,我會讓應家人同你細說。你拿好了,信也拿好了,看完就回去吧!”
他把桌上放着的盒子提了起來,“這禮我收了,多謝。”說完就要走。
夜溫言一把將人拽住,“就……這麼走了?”
“不然呢?”記憶又恍惚起來,好像從前封昭蓮去他府上時,他也不願陪她多坐,起身要走時就被封昭蓮一把拽住,然後問他:就這麼走了?我這個客人還在這兒坐着呢,你當主人的說走就走?不請我用個午膳嗎?哪有你這樣的待客之道?
他想到這兒,竟是對着夜溫言也問了句:“想我請你用午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