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青雪想不明白了。
莫君揚頓了頓,一語驚醒夢中人:“在自願的情況下,大多數人自然都不會願意同類相食,但非自願的情況下可就說不定了!”
“你是說……”時青雪的雙眼就好像天上的星辰,一到夜晚驀地被點亮了一般。
璀璨動人。
她興奮地看着莫君揚,“有人偷偷讓江州城的百姓喫下沾染了屍毒的食物?!”
不用莫君揚回答,她都已經明確地感覺到自己猜到了真相。
可馬上她又有了新的疑惑。
比如:那麼多災民究竟是如何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把沾染了屍毒的東西喫下?
比如:做這些事的幕後黑手目的何在?
再比如:現在又讓江州‘瘟疫’已經消失究竟是爲了什麼?
一個有一個的疑問困擾着時青雪,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看莫君揚的樣子似乎知道了什麼,但是對方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讓她一個人乾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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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不打算給我解釋解釋嗎?”時青雪蠻不高興地圈着莫君揚的脖子,逼着對方面向自己,一定要對方看到眼下的自己有多不高興。
卻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此時嘟起小嘴,瞪着一雙圓圓的大眼睛去看莫君揚的模樣有多可人佑惑。
莫君揚不動聲色地滑動了一下喉結,在隱瞞可能會被時青雪拆穿已經說出真相可能會麻煩兩個問題中選擇了前者。
然後一本正經地說:“知道爲什麼江州死掉了那麼多人,江州知府還能穩穩當當地坐在他的位置上沒有被拿下來嗎?”
雖然現在還是引起了朝廷的懷疑派了莫君揚來徹查此事。
時青雪迷糊地轉了轉眼珠子,“不是因爲他賄賂了上司才自以爲高枕無憂嗎?”
她雖然不是身在官場卻也聽說了很多類似的事情。
自古以來,官官相護絕對不是書本說的那樣誇張駭人,卻也不是沒有的事情,起碼她爹爹就跟她講過許多這些令人噁心的黑暗故事。
青雪自小就被教導,相信這個世界上一切美好的故事,卻同樣不會過於美化這個世界。
所以在她說這事兒的時候,她有點鬱悶,卻也沒有多難受。
莫君揚似乎感覺到她情緒低落,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無聲安慰了下。
才說:“肯定有你說的因素在裏頭,但真要說起來,那肯定也得嚴緒沒有大錯,上頭的人才敢保他。”
“可是江州城都死了那麼多人,還算沒有大錯嗎?”時青雪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眼。
莫君揚搖搖頭,暗道時青雪在這些事上還是太嫩了點,面上卻細細地給對方解釋:“江州這次遭了大災,人死了很多,但大多數人的死亡卻是因爲那場駭人的瘟疫,屬於不可抗力。
換句話說,換作任何一個人來當這個江州知府都沒辦法改變這樣的結局。”
時青雪垂着腦袋,不高興地小聲咕噥:“纔不是呢!換做你肯定不會是這樣的結局。”
莫君揚:“……”
他還不知道自家寶貝竟然如此高看自己,讓一向能言善辯的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時青雪大概也意識到自己情話說得太過了,連忙乾咳兩聲,積極轉移話題:“那什麼,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是說嚴緒之所以穩坐知府之位,是因爲他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只是結局不盡如人意嗎?”
莫君揚體貼地沒有戳穿時青雪那點點心虛,點頭應道:“起碼錶面上看起來是這麼回事?”
“什麼嘛!”時青雪又不高興了,“可是他明明什麼都沒做啊!對百姓的生死不聞不問,表面上看起來也是個人人得而誅之的狗官好吧?”
莫君揚:“這話說起來對也不對,不信你到外頭去問問,洪澇災害那時候,江州百姓可是都受過知府的大恩。如果沒有知府上奏朝廷,讓朝廷送糧送錢,並開糧倉施粥,很多受過洪水災害的百姓根本熬不過來。”
“他有那麼好?”時青雪狐疑地問。
不過經莫君揚這麼一說,時青雪也想起來了,縣誌上確實記載着在洪災發生後那段時間,江州知府帶領江州上下官員一起在太守府門口爲百姓施粥的仁德故事。
但時青雪以爲那真的只是故事,是嚴緒爲了表彰自己,不要臉亂編出來的啊!
難道不是嗎?
莫君揚看着青雪撲扇、撲扇,宛若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的睫毛,不由得笑起來,“當然不是,嚴緒就算有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把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往縣誌上寫,那要被查出來可是殺頭的大罪。”
縣誌就好比史冊一樣,要求實事求是,可以偶爾誇大或者側重,但是如果敢把沒有的事情寫作有的,那就是篡改歷史。
不問緣由,斬立決。
這個設置有點苛刻,卻也是爲了防止地方官吏爲了彪炳自己的業績,胡亂誇大。
所以只要有點腦子的官員都不會冒着被殺頭的風險只爲了讓自己在歷史上留點好名聲,太不划算。
嚴緒肯定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也就是說,嚴緒真的幹過施粥這樣的‘大好事’?
時青雪目瞪口呆了。
莫君揚彷彿還嫌她不夠喫驚一樣,又說:“而且,嚴緒不只是在太守府門口施粥,還多次派人前去各地村鎮施粥,江州境內很多村鎮都有官府‘人文關懷’的足跡。”
“這樣啊!”
時青雪的神情有些懵,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
所以嚴緒其實是個大好人,反而是他們還沒有來江州城就先入爲主地把嚴緒歸爲壞蛋,倒打一耙了?
她胡思亂想着,越想越羞愧,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別胡思亂想,別的官吏冤不冤我不知道,但嚴緒絕對一點都沒有冤枉他的。”莫君揚及時阻止了時青雪那點完全沒必要的愧疚,斬釘截鐵地道出真相。
時青雪這下子真的迷糊了。
說嚴緒施粥救災的是莫君揚,怎麼這會兒說嚴緒不是好人的也還是他呢?
莫君揚似乎瞧出了時青雪心中那點疑惑,懶懶地掀了下眼皮,涼涼地說:“誰告訴你施粥就一定是爲了救災救民了?”
“你是說……”
莫君揚突然就換了一個話題,“我之前就查過了,朝廷送來的賑災銀兩和糧食還沒有運到江州府的糧倉就中途被人運走了,你覺得嚴緒哪裏來的銀兩和糧食給整個江州百姓做善事?”
時青雪:“!!!”
她感覺自己好像觸摸到什麼驚悚的真相,一時都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莫君揚好像怕她內心不夠震驚,又緩緩說道:“你之前不是還問我那些災民究竟是如何大面積染上屍毒而不自知的嗎?”
時青雪震驚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來了,她的腦海中不可自抑地浮現出這樣一幅畫面——
嚴緒擺着一副慈愛救人的模樣站在府衙門口給個個面黃肌瘦,餓了不知道多少天的災民們施粥。粥糜香氣四溢,似乎還飄着濃濃的肉香,吸引着那羣災民爭相恐後地來領走,喝完一碗肉香四溢的濃粥後,還對嚴緒感恩戴德,再心滿意足地離開。
卻全然不知道自己喫下去的究竟是什麼……
“嘔!”
這樣的畫面光是想象了一下,時青雪就不可抑制地撇開臉乾嘔起來,真的太噁心了!
莫君揚見自己似乎把話說得太直白嚇到了青雪,連忙小心地拍撫着青雪的後背。
不過事實就是如此令人噁心,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讓時青雪忘卻那樣令人噁心的畫面,只能乾巴巴地哄道:“別想那麼多了,別想那麼多了!”
許是男人難得柔和的聲音起了作用,時青雪還真的沒繼續幹嘔。
只是臉色還是不太好,半天才皺着臉,不情願地跟莫君揚抱怨:“嚴緒竟然作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情來,他真該死!”
莫君揚深以爲然地點頭,保證:“放心,他必死無疑。”
時青雪得了保證,這才稍稍舒心了一些。
想了想,她又不放心地拉了拉莫君揚的衣袖,小聲地問:“他真的太變態了,我們今晚真的要參加他弄的晚宴嗎?”
時青雪現在光是想想嚴緒那張臉都反胃,她不敢保證等真見到嚴緒的時候會不會真的對他吐出來。
想想那畫面,實在夠酸爽!
再說了,嚴緒如此喪心病狂,誰知道他瘋起來會不會把那些‘食物’弄上來給他們喫啊!
時青雪被自己的想象激起了一聲雞皮疙瘩,整個身子都窩進莫君揚的懷抱裏不肯出來,嘴上嘟嘟囔囔,小聲抱怨着。
雖然她知道莫君揚這是爲了引蛇出洞,但嚴緒做出來的事情實在太超出她的承受範圍了。
她不能明確地讓莫君揚不要參加晚宴,甚至她自己都不能不去,難不成還不許她趴在自己的男人懷裏撒嬌嗎?
自己的男人……
這個念頭讓大受打擊的時青雪終於心情好了幾分,也不多話了,就這樣粘着莫君揚,親親熱熱地說着好話。
“君揚,咱們快點把江州的事情解決了就回京好不好?那時候父親肯定已經將莫君皓解決了,我也算報了仇。我們就不要想以前的事情,永遠高高興興地在一起,好不好……”
莫君揚安靜地聽時青雪軟軟蠕蠕地勾勒着兩人的美好未來,心中也是一片寧靜。
此時兩人都還不知道,有個更大的苦難在等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