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與誰執手
柳原再三確認，最後神情凝重的看向蕭慕衍，“你確定看到她動了？”
“怎麼？”
蕭慕衍壓抑的激動在看到柳原冷靜的神情時，驀地一寒，若不是知道柳原的醫術，他幾乎要將他當成庸醫扔到殿門口了。
“她脈象並沒有任何波動，仍舊時沉時浮。”這脈象若有若無的，說趨近於死人也差不多了。
“你沒有覺得她臉色比昨天好些了？”
柳原看着他眼中迸發出的狂喜光芒，心中酸澀難言，他比誰都希望蘇櫻能夠醒過來，可這事他比誰都清楚，他是最不可能自欺欺人的那個人，因爲蘇櫻的身體狀況，他比誰都清楚。
見柳原沉默，蕭慕衍又轉身從人羣裏抓過春梅問，“你去看，看看她氣色是不是比昨日好多了？”
春梅：“……”
春梅哭喪個臉，每天都看着小姐，哪裏能分辨她臉色是不是好些了。
“如何？”蕭慕衍看着呆若木雞的春梅，不禁出聲催促。
春梅努力的去看，睜大了眼睛，急得都快哭了，愣是沒看出什麼來，一個頭搖得跟撥浪鼓似得。
蕭慕衍不信，扒開春梅，讓宮女一個個上前去看，但沒人敢去，都跪在地上直呼殿下饒命。
這一刻，所有人都覺得慕王殿下瘋了。
就連柳原都覺得是他對蘇櫻執念太重，產生了幻覺。
看到每個人都殷切的希望蘇櫻醒來，卻又都不相信他的話，蕭慕衍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挫敗。
這種挫敗只有在他還在貪戀母妃懷抱的時候，母妃忽然棄他而去的時候有過。
那時候的母妃除了一把匕首，一句話也沒給他留下，孤零零的將他一個人留在漆黑冰冷的大殿裏。
夜裏噩夢驚醒，陪在自己身側的永遠都只有冷冰冰的一把匕首。
汗溼的衣衫讓他無所適從。
茫然，恐懼，逐一將他席捲。
沒有人可以呼喚，沒有人會來拍着他的背脊，會輕吻他的額頭，他的淚珠，心、和世界一樣的無助孤獨。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花了多少個夜晚才適應了沒有母妃懷抱的日子，沒有人關心，每一日活得都像木偶。
他很多次都想去問問那個狠心的女人。
匕首留給他是什麼意思？
讓他自行了斷嗎？還是用來保護自己？
可他才三歲……
三歲的孩子能做什麼？
那時候他就知道，有一種傷痛可以從骨子裏滲出來。
隨着時間的流逝，蘇櫻也再沒動一下，蕭慕衍都不禁由相信到懷疑，自己剛纔是不是做了一場夢。
像是忽然放棄了掙扎，接受了這個殘酷的現實一般。
他伏在蘇櫻牀前，捧着她的手觸在自己的額頭，臉色紙一般的白，害怕得發抖，其聲恍惚，像是問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十日了……你要什麼時候纔會醒來？”
“蘇櫻……本王可不可以求你，求你……堅強一點。”
“本王在等你……”
“那麼多人愛着你……你捨得對他們不聞不問嗎？”
這裏就沒有值得你眷戀的嗎？
他聲音極盡隱忍壓抑，這種被遺棄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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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仿若一瞬間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失去母妃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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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再強的傲骨也抵不過內心深處的恐懼，他指甲深深的刺進掌心裏，帶出淋漓的鮮血。
掌心捧着的青蔥玉指，消瘦得已經咯手了。
他攥緊了蘇櫻的手，不敢鬆開，怕一放鬆她就會隨風而去一般。
會不會這一鬆手，就是訣別？
恐懼，無助就那麼鋪天蓋地而來。
他吻着她微涼的指關節，強迫自己鎮定：“知道我爲什麼對蘇玉嬌好嗎？”
他將她的手貼在眉心，態度虔誠的像佛祖下甘願獻出一切的信徒。
“不是因爲她救過我的命。”
“而是她救我的時候……”
說到這裏，他聲音一度哽咽。
內殿裏的人在這一刻都屏住了呼吸，萬籟俱寂中，春梅斗膽擡頭，看到那有着鐵血手腕，曠世容顏的年輕王爺，在附身吻小姐的一瞬間、淚流滿面。
春梅震驚得仿若石化的雕像般一動不動的看着視線前方的兩人，除了震驚蕭慕衍這一瞬間毫不掩飾的深情，還震驚的看到她家小姐的睫毛好像抖動了一下……
是她的錯覺嗎？
她也產生幻覺了嗎？
春梅猶自怔愣着，目光緊緊盯着蘇櫻的面龐，希望再次出現神蹟。
蕭慕衍將人攬入懷裏，嗅着她發間的淡香，聲音彷彿貼在她耳邊，低述：“本王眷戀的是她救我那時候那份發自內心的柔善，那帶着女子體香的燒餅，是本王今生喫過的最好喫的東西。那感覺像極了母妃……”
“那時候本王便發誓，要護着她，寵她，不讓她受一點傷害，再遇到她的時候，本王覺得一切都是天意。”
“後來我才漸漸明白……天意又如何，抵不過猛然之間幡然醒悟，也鎖不住心之所向，所想。”
“再銘心不朽，也不過紅塵如夢。時過境遷，歲月匆匆，方知柴米油鹽之間的路，與誰執手。”
蘇櫻，喜歡你……從來都不是一時興起……
你到底還要睡到什麼時候？
說了這麼久，蘇櫻依舊沒有醒來的跡象，蕭慕衍已經無計可施了，此刻什麼風度，儀態再也維持不住了。
他抱緊人的那一刻，沒有察覺到蘇櫻的心狠狠的跳了幾下，睫毛輕顫，隱有睜開的徵兆。
她是誰？
她爲什麼會在這裏？
一片虛無中，蘇櫻看不見任何東西，只覺自己置身於一茫茫空間中，看不見，也感知不到任何東西。
可耳邊就是有人不停的在聒噪……
什麼心之所想，什麼大餅？
大餅？
大餅這個東西好像很熟悉。
香油肉末蔥花味的？
想到大餅不知爲何她就覺得胸前隱有一股灼燒之痛。
蘇櫻腦子裏傳來一陣刺痛，一些零零碎碎的記憶逐漸連貫清晰起來，腦海深處的印象裏，那曾經被遺忘的一角像是突然被掀開，一段陌生的記憶涌入腦海，讓她驀然記起大約十年前有關大餅的一樁舊事。
那是十年前的一個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