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後,白鶴染又帶着默語去了癆病村。迎春依然留在城裏去跑店鋪的事,找茶樓老闆一起去官府換地契、過戶,還要再找個鋪子留着葛家兄妹來了之後做珠寶生意。
今日白蓁蓁沒去今生閣,因爲家裏有些事情需要她留下來處理。白鶴染臨走時同她說了,軒兒身上那幾把不能白掐,就算眼下不能跟懷着身孕的小葉氏去報仇,但這事兒也不能無聲無息就算了,至少那兩個掐人的婆子是不能再留的。
紅氏也是這個意思,別的她都可以讓步,但是掐她兒子這個事兒必須沒完!這要是她一聲不響的就這麼過去,以後還不得誰見了她兒子都敢掐一把,誰看她們娘仨不順眼都能踩一腳了?這府裏本來就有了新的主母,往後很快就會形成一撥新的勢力,她要是在最初就站不穩腳跟,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
於是,在白鶴染離府之後,紅氏和白蓁蓁夥同了管家白順開始行動了。
第一步肯定是要人,但這個人不能跟小葉氏要,否則人家一捂肚子喊兩聲疼,她們就得理虧。所以白順給她們出了個主意,去找五小姐白花顏。五小姐跟三夫人是一夥的,要說她不知道那兩個婆子是誰、長什麼樣、如今人在哪,誰信啊?
白蓁蓁也覺得這個路子可行,用她的話來說:“當初長輩們作死,抓了我們軒兒,那現在我們去找白花顏算賬也沒什麼不對。都是跟她們學的嘛,嫡母帶頭,咱們有樣學樣。”
於是,一羣人氣勢沖沖地往風華院兒去了。
風華院兒如今分給了白花顏,這是白花顏主動要求的,因爲她是嫡女了,可以有自己的院子,不用再跟小葉氏擠在一處。雖然白興言答應給她重新修整一處院落出來,可是對於她來說,這府裏哪一處院落都不如風華院兒那樣有代表性。
那是白驚鴻曾經住過的地方,人們早已經對那處根深蒂固,只要一提到嫡女,首先就會想到風華院兒去,其次纔是白鶴染的念昔院。
而白花顏本人也對那個院子存着幾分執念,始終認爲自己只有住到了那個地方,纔算是真正的翻了身,纔算是將昔日的白驚鴻那一篇給翻過。從今往後,她要這府裏所有的人一提到風華院兒時,都只記得那裏只有一個主人,那就是她白花顏。
於是白花顏點了名要風華院,白興言也沒什麼可說的,已經着人修繕,再有幾日就可以完工入住了。白花顏心急,雖然晚上還住不進來,但是白天她卻都會到那裏去,就站在院子中間,學着昔日白驚鴻的樣子,感受着從前夢寐以求的嫡女尊榮。
結果感着感着,就把白蓁蓁和紅氏給感來了。
興許是最近府裏發生的事情多,白花顏在這一系列事件中有了進步,學會了動腦子,也懂得了審時度勢,更拎清楚了自己到底是半斤還是八兩。
所以當白蓁蓁和紅氏剛一打照面兒那一瞬間,這丫頭二話不說,嗖地一下就跑沒影了。速度之快是空前絕後,看得白蓁蓁差點兒就以爲她什麼時候偷練了輕功。
就連管家白順都不得不服:“五小姐這個逃跑的本事,真能算得上是一門絕技了。”
白蓁蓁就鬱悶了,“人跑了,我們怎麼辦?總不能追着她跑吧?那倆婆子上跟誰要去?”
正問着呢,一個下人匆匆跑了來,“四小姐,紅姨娘,快去前院兒看看吧,大少爺抓了兩個婆子,說是要給小少爺出氣的,這會兒已經捆起來了,就等二位過去行刑呢!”
紅氏母女二人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一絲疑惑。
不過疑惑歸疑惑,人既然已經找到了,她們自然是樂意喫這個現成的。於是一行人又匆匆趕回前院兒,果然看見白浩宸站在那裏,地上還跪着兩個婆子,正哭嚎着求饒。
見她們來了,白浩宸趕緊上前打招呼:“四妹妹,紅姨娘,這就是對軒兒不敬的那兩個婆子,我已經把人找出來了,你們看是打還是罰?要不先把人拖到竹笛院兒去再說?”
紅氏聽到這裏就皺了眉,“大少爺這是什麼意思?爲什麼要先拖到竹笛院兒?”
白浩宸說:“自然因爲她們是受了三夫人的指使纔對軒兒動的手,打的是奴才,但是也得讓她們的主子看一看不是。否則始作俑者還逍遙法外,這奴才打了有什麼意義?莫非紅姨娘真的能咽得下這口氣?”他直勾勾地看着紅氏,挑撥之意再明顯不過。
紅氏搖搖頭,反問他:“三夫人如今有孕在身,這一氣之下再氣出個三長兩短,大少爺,這個責任是你擔得起還是我擔得起?”
“誰都擔不起,她定會借題發揮,父親也會因此大怒。”白浩宸實話實說,“但是她早知自己身懷有孕,還做這等損陰德之事,自己都不爲腹中胎兒着想,咱們爲何要顧那麼多?”
“咱們?”紅氏不解,“大少爺,恕我直言,那三夫人是你的親姨母,你也一向都是同她站在一處,這次爲何要如此行事?”
白浩宸笑了笑,“紅姨娘這是懷疑我給你們下套呢?放心,這不是圈套,不信你們回頭去問問二小姐,在這件事上,我同她是心照不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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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氏皺了皺眉,她想起昨天江越走了之後,白浩宸的確是看了白鶴染一眼,而白鶴染似乎也衝着他微微點了點頭,莫非是他們事先商量好的?可白鶴染爲什麼要跟白浩宸一起謀事?他們兩個有什麼可商量的?
紅氏不解,白蓁蓁更不解,但是收拾這兩個婆子卻是勢在必行,借奴打主也是不能省略的環節,否則就真像白浩宸說的那樣,只罰兩個婆子卻讓小葉氏逍遙法外,一點意思都沒有。
“這事兒應該聽大哥哥的。”白蓁蓁開了口,對紅氏道:“我絕不相信這兩個婆子要是沒有主子的授意,敢動手掐府上的小少爺,她們還沒這個膽子。”
她這話一出,跪着的兩個婆子趕緊就道:“四小姐說得對,是三夫人讓我們教訓教訓小少爺,她說要讓紅姨娘明白誰纔是後宅之主,要讓紅姨娘今後懂得收斂。”
“姨娘你聽聽,這是在威脅咱們,以後再跟她作對,她就會對軒兒下手。多惡毒的一個女人啊!”白蓁蓁感嘆開來,“這是一上位就燒了三把火,想把咱們都給燒服了。”
紅氏一口銀牙咬得咯咯響,拿她的兒子來立威,這要放在從前,以她的性子那必須是衝到竹笛院兒去把那小葉氏活活給撕了。可是眼下說到底還是那個顧慮,小葉氏有了身孕,怕是現在就等着她們打上門,然後好碰瓷兒呢!
怎麼辦?這口氣是咽還是不咽?
白蓁蓁眼珠子轉了一圈,一個主意打上心來。就見她脣角彎起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來,開口吩咐身邊的丫鬟小娥:“你到今生閣去一趟,把那兩個女醫都給我請到家裏來,讓她們帶齊了傢伙,不管是針還是藥,能帶多少帶多少,目的就只有一個,保胎!那葉三不是懷孕麼,咱們該打打,該罵罵,她肚子疼就扎針,孩子保不住就吃藥。要是今生閣的大夫也治不了她,那就把二姐姐請回來。總之,我保她肚子裏的孩子好好的,至於我們要怎樣給軒兒報仇,那就不是她說得算了。”
這一計,就連白浩宸都不得不服。真沒想到這個四妹妹居然有這樣的心計,他從前一直都認爲白蓁蓁就是個愛炫富的小孩兒,從來也沒把她放在眼裏過。卻不想,隨着白鶴染的迴歸,這座府裏的人多多少少的都開始有了轉變。
今生閣的女醫到了,還帶着各自的助手,一進了門二話不說,先把事先抓好的保胎藥交到白蓁蓁手裏,由白蓁蓁派人先拿去煎了,以備不時之需。
隨即,一行人浩浩蕩蕩衝向了竹笛院兒,而當白興言終於睡醒,聽到了這個消息時,那兩個婆子已經跪在小葉氏的房門口,開始互相對掐。
白興言起得一向都晚,因爲天天半夜有人折騰他,昨晚上還使出了新花樣,不但泡水,好像泡的還是開水,燙得他渾身上下全是傷。但這傷都不在臉上,也沒有太重,不會讓他疼得起不來牀,只會讓他在穿衣裳的時候磨得生疼。
他本不想起來,想好好歇歇,可是下人傳來的消息還是把他給嚇了一跳。
紅氏和白蓁蓁是有多大的膽子,居然敢去竹笛院兒鬧?她們不知道小葉氏懷着身孕麼?這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白興言不敢再往下想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又能怎麼樣?他是能把紅氏殺了償命還是能把白蓁蓁殺了償命?最後認栽的還得是他自己。
他必須得去攔着,小葉氏肚子裏指不定就是個兒子,可千萬不能出了差子。
白興言一瘸一拐地出了梧桐園,如今他身邊已經沒有暗衛可用了,白鶴染將他的身家洗劫一空,所有暗衛一個不剩。眼下他能用的人就只有丫鬟小廝,這讓他感覺十分無力。
可是無力的還在後頭呢,就在他一腳踏入竹笛院兒的那一刻,小葉氏撕心裂肺的叫喊聲讓他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