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話的聲音淡淡的,不冷不熱,但卻有一種讓人沒法抗拒的力量。方天深吸了口氣,突然就覺得這位平日裏柔柔弱弱、對下人都一視同人的平民少夫人其實跟少爺特別像。只不過少爺的威是從裏到外,而她的則是掩在心底,不輕易表露出來。
今日一番言語,就好像是百里夜親口所出一樣,讓他方天有一種不得不從的感覺。
於是男子狠狠點頭,再一把抓住那美女的胳膊大聲喝道
“走跟我去醫院”
那美女嚇的臉都白了,本以爲自己一番言語相激,就算起不了什麼作用,好歹也氣氣這個女人。可沒想到這女的剛嫁進豪門沒多久,已經儼然是一副富家少奶奶的作派。說出來的話,遞出來的眼神,無一不在擺明立場,無一不在對自己說:我們,不在一個層面上
“你放開我”樓梯剛下幾步,那美女突然又掙扎着脫開了被方天抓着的手。然後一跺腳,主動駁了自己之前說出來的話“鬼才要去醫院做檢查鬼才要懷百里夜的孩子那女人我告訴你,別太得意了他要真在乎你,你還會跟我一樣上這最後一層得爬樓梯別把自己看得太重”
一番話扔下,人轉身就走。高跟鞋踩在理石地面,噔噔地響。
喬季卡也不知怎麼的,就在她拉開樓梯間的門要往過廊裏去坐電梯時,竟一張口,有句話就脫口而出。她說
“別把話說得那樣無情,能懷上百里夜的孩子,是一件多麼值得高興的事。”
那女人愣在原地,十分不解地看了喬季卡一眼,再離開時竟在心裏琢磨:百里夜的妻子是不是腦子不好
喬季卡苦笑,衝着方天擺了擺手,示意其回來。
“沒事了,就是碰巧到了這邊,就想着過來看看,你帶我去見他,可好”
方天連連點頭: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然後趕緊回身上樓,卻不想,剛過了緩步臺階,再一擡頭,卻明顯一怔,然後立正垂手,頭也跟着低了下來“少爺”
喬季卡“嗯”了一聲,也扭頭看去。只見上面樓梯間的大門已經被打開,百里夜正手插褲袋站在那裏,目光玩味地盯看着她。
她沒有準備,根本也沒想到他會出現在此,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說話,只能怔怔地站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不知何時,那方天已經上樓離開,再回過神時,與之對面而立的人,已經變成了那個日夜跟自己相擁而眠的丈夫。
“你你來了。”好半天,總算是憋出這一句。可是說完馬上就後悔了什麼叫你來了這裏本來就是人家的地盤,這話應該是他問她纔對。
可不想,百里夜也就順着她這話點了點頭,然後說:
“是,我來了。”
她就再度無語
幸好他主動打開話題,讓兩人不至於再繼續這麼尷尬地站着。可是說出來的話卻又讓喬季卡陷入另一個窘境,他說
“原來我的夫人也不是任人欺負的小白兔,關鍵時刻說出來的話,還挺嚇人的”
她面色泛白,回想着自己剛剛都說了什麼。漸漸地,就有些害了怕來。
可是百里夜的話卻還在繼續:
“你那麼願意去養別人給我生的孩子嗎你能容得下帕堤莊園裏面住上一個我跟別人生的小孩”
“不是”下意識開口,望着他,卻不知道上面一句再該說些什麼。他到也不急,不催,就靜等她的回答。半晌,終於又聽見女子輕開了口,說:“不過逞一時的口舌之快罷了你何必在意那些我若太丟臉,於你,於百里家來講,也不是什麼好事。百里夜,我不是常常那樣待人的,只是有的時候逼不得已,不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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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說這個。”男人的手臂攬上她的肩,再指尖輕擡,從她泛白的面頰上撫過。有一種叫做疼惜的東西不言而喻,即便是習慣自我封閉的喬季卡也能很明顯地感受得到。“我是說,與其等到別人來欺時才反擊,不如就改變自己,讓別人沒有欺壓的能力”
百里夜的話好像是一聲聲蠱惑,點點吞噬着喬季卡那顆不安的心。
她能聽得懂他的話,但卻不知道其所謂的改變究竟是指什麼。剛剛之所以能在那女子面前有凌人盛氣,完全是仗着百里家族這塊明晃晃的牌子。換句話說,是因爲有了百里夜,她纔有十足底氣,沒了他,她什麼都不是。
“來。”見喬季卡低頭不語,百里夜也不再多問,只拉了她的手一起上樓,再轉過一道圓型過廊,一直進到他的辦公室裏。
這是喬季卡第一次到百里夜的辦公室,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到了他的一個私密空間,十分奇特。
進來之後,沒等她顧得上環視四周,就見百里夜從一個櫃子裏不知道拿了個什麼東
西出來。然後再站到她面前,開口說:
“伸一只手給我。”
她怔怔地把右手伸出去,被其握住,再找了她的食指,在那東西上用力按了一下。
喬季卡這才明白,原來那東西竟是一只指模。
“方天,進來”門邊上一只按鈕被百里夜按了一下,然後就是這句話喊出。很快地,那位祕書就推門進來,他將剛剛印了喬季卡指紋的模具遞過去,再道:“按着這個指紋去給少夫人開通專梯權限”
那方天應了一聲很快就退出去,喬季卡這才反應過來,原來總裁專梯的權限是需要指紋的。一想到這個,下意識地就開口說:
“不用,不用這麼麻煩。我也不是常來,今天是個例外,我以後不會再到這裏來了”
百里夜挑眉,問她:
“爲什麼不再來了”一邊問着一邊拉着她沿着這間諾大的辦公室四周開始轉了起來。
喬季卡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便只得藉着一整圈的落地窗去觀賞大上海的全景,很彆扭地把那話題自動略過。
可是很顯然,她不願答,百里夜卻沒有放棄。見她只觀不語,想了想,竟是自己主動道:
“是怕再撞上剛纔那樣的情況”
喬季卡一驚,隨即想到他指的應該是那個高挑美女的事。正想說不是因爲那個,而是她不想攪合到他的工作中來。可百里夜卻又搶先一步開口,道:
“你理她幹嘛那種伎倆連方天都不信,你還真往心裏去因爲見了幾次面說了幾次話就來這裏苦苦糾纏的大有人在,你若因爲這個而生氣,那就沒有必要了還什麼孩子,外面的女人,我百里夜碰都懶得碰”
他說話時,兩人的腳步已然停住。就在正對着明珠塔的那個方向,喬季卡覺得這個正盯看着自己、脣角還掛着一絲玩味笑容的男人,他實在是話裏有話。
又將他剛剛的那番話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得出以下結論:首先是他在闡述自己跟那女人只見過幾次面,不熟其次,是他在說那女人懷了孩子的事情,根本就是胡扯。最後,他說外面的女人碰都懶得碰
呃這話什麼意思外面的女人懶得碰,那那他是說家裏的
“哈哈”百里夜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喬季卡一愣一愣。
下意識地問他:
“你笑什麼”
對方搖頭,不肯做答。他總不能告訴她,是因爲看到了她的囧態,看到了她眼裏閃爍着的後知後覺
相處得越久,百里夜覺得,這個女人其實很有趣。雖然平日裏總是一副寡淡的樣子,但總會有那麼一些偶然的機會讓她表現出與平常不一樣的神情來。就比如說現在,在她眼裏分明掛着正應該屬於這個年齡的光。這讓他很滿意
“說說,來找我有什麼事”終於他問她這個問題,可是喬季卡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就愣愣地站在原地,然後腦子裏頭拼命地想,爲什麼要來這裏我來找他究竟有什麼事是爲了來告狀還是只是因爲想見他
半晌,到底是搖了頭:
“不知道,稀裏糊塗地就到這兒了,影響你工作了吧”說着話,後退半步,再道:“我這就走了。”她想轉身,也真的就轉了身,她想離開,卻在邁了兩步之後不知道該怎麼繼續。
僵持了半天,終於還是回過頭來,深吸了口氣,似鼓了很大的勇氣般對他說:
“怎麼辦我不知道該去哪裏”
百里夜的兩道眉擰得緊了些,雙臂環胸看着喬季卡,良久,終於再開口問: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告訴我”
男子話語堅定,有一種不容人逃避的力度在控制着喬季卡的思想。以至於她竟脫口而出
“他們給我喫避孕藥,害死了一只狗”說完,又覺得不太對,想了想,便再解釋說:“是他們在給我喫的補氣血的藥里加了避孕的藥,我給懷孕的小狗喝,那狗死,死了”
一邊說着,身子不由自主的顫了起來。沒錯,喬季卡是害怕,特別特別的害怕
被害妄想症在體內作祟,以至於讓她覺得那座帕堤莊園再也不是安全所在
但百里夜這裏安全人就是這樣,在覺得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下意識的就想要找一個可以依靠的地方,可以保命的地方。這個地方無從選擇,往往都是腦子裏生出的第一個念頭,然後就迫不及待的去了
當然喬季卡不是迫不及待,她是在市區轉了好久之後纔來到這兒的。但來的過程中卻完全不經大腦,完全是一種下意識的行爲。當她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她跟他,已經面對面地站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