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小便知道自己是爹孃的養子。
按說,他們完全可以不告訴我。
畢竟,我被抱回來的時候,也纔剛滿月不久。
可他們一點沒有隱瞞的意思。
我曾經以爲自己大概要給雲哥做暗衛。
再不濟,也要被我爹送去加入凌家軍。
所以小時候習武尤其認真,半分也不敢馬虎。
但是,我也只是去軍中待了一陣子。
接着便被我爹帶在身邊。
他說我性子溫和、跳脫,不適合從軍。
而他養我,不是爲了養出另一個自己。
我既不喜歡那些打打殺殺的事,那就做些自己喜歡的事。
所以……
我在北域做過很多事。
拜師學過木雕。
也進過學堂。
甚至還在雲哥的幫助下,偷偷的隨着商隊去過南齊。
雖然父親之後連帶着雲哥一起受罰。
但是,我們都不曾放在心上。
雲哥曾悄悄的問我“這次出去好玩嗎?”
她一臉的好奇。
畢竟作爲凌家軍的少主,還沒成年的她是斷然不能混出去玩的。
我壓低了聲音彙報“熱鬧得很,南齊那邊比咱們這熱多了。”
她陪我站在院子裏站樁,腦袋輕輕的點了點。
然後被父親手中的藤條輕輕的拍了拍後背“挺直!不許說話。”
再後來,我們長大了。
一路隨着父親和母親進京。
凌風、凌雨陪在雲哥身側,凌煙、凌空也忙得見不到人。
甚至凌霜和凌雪都要不定時的出去執行任務。
只有我被父親送去了學堂裏。
等我從學堂出來的時候,雲哥已經步入朝堂。
還記得她一身朝服回來的時候。
我羨慕的拉着她的衣袖摩擦。
“哥,要不你給我也弄一身。”我一臉的羨慕。
父親的巴掌直接拍在我的腦袋上“看你的書去。”
我不理解,爲什麼這羣人都在幫雲哥。
而我們名義上兄弟,卻要被保護的好好的。
隨着年歲越來越大,我也漸漸明白了父親的意思。
大約他和母親一生漂泊。
從京都一路輾轉到北域,又從北域一路回到帝都。
期間數次歷經生死。
那種隨時可能死亡的陰影,即便是雲哥當了千翼衛的統帥,也不曾消散。
幾次雲哥下朝遇刺,父親帶着人一路過去接應。
回來身上是大大小小的傷。
他……不希望我和他一樣。
甚至,我曾經聽父親和母親說起過。
“此生唯一不爲凌家考慮的事,就是讓我永遠置身事外。”
這句話讓我微微怔然。
而後開始沉默。
是的,他二人一生都爲了凌家。
可以爲凌家生,也可以爲凌家死。
但是我到底是他們養大的,被父母作爲親兒子養大。
他們希望我好好的活着。
不爲凌家,也不爲雲哥,只爲我自己。
讀了幾年書,父親曾問我想不想走仕途。
我直接搖頭拒絕。
我不喜歡朝堂的爾虞我詐,也不喜歡那些看不見的爭鬥。
甚至,雲哥希望我幫忙照看莊子的時候。
也是大半夜來問過我的意見。
他們每個人,都希望我能活得開心、肆意。
那莊子,我曾經過去看過。
不算是很大,但是安靜、平和。
所以,我很是自然的接了這任務。
雖然中途有些波折,可後來完全歸我掌控的時候。
我忽然愛上了這裏。
這裏的人都很樸實,開心的時候會笑着與我打招呼。
不開心,臉上的表情僵硬,卻還是尷尬的問候“公子好。”
每次都讓人忍不住笑。
我會隨着他們上山打獵。
每次獵到東西,一羣人歡呼着,目光灼灼的望着我。
於是這獵來的東西,大半都被他們分了。
也偶爾會跟着老農下田。
甚至我學會了抓魚。
這裏和北域不同,天子腳下到底是安寧的。
我大半的時間都住在莊子上,偶爾也接了母親過來小住。
然後揹着竹簍,將自己獵來的東西丟進去。
帶着母親去城內賣掉。
換了銀子之後,笑呵呵的拉着她坐在路邊吃一碗尋常的面。
幸而,母親和我一樣。
我們尤其喜歡這樣平靜而又安逸的生活。
而父親在將手中的事交給凌風之後。
也會到莊子上小住。
他會隨着我上山打獵,也會被我拉着去摸魚。
然後敲着自己的腰背,感慨“老了,這河水都覺得冷了。”
“當年我和你娘帶着少主子……”
他話說了一半,忽然自己擺了擺手。
看了看被我捏在手中的魚,笑着指了指“這個好,拿回去給你娘燉個湯。”
黃昏時分,我們父子挽着褲腿回來。
母親笑着在門前迎接。
這樣的日子比在北域的時候安寧,也比在城內安心。
後來,我認識了一位姑娘。
去京郊小城賣菜認識的。
是位小富商家的女兒。
似乎也不如何受寵,但是性子極好。
她爹見到我的第一面,眼神帶了幾分輕蔑“娶我女兒,至少需要這些銀子。”
他對着我伸出五只手指,我不確定的開口“五千兩?”
“哈哈哈。”未來岳丈愣了一下,笑得一臉欠揍“五千兩?你能拿出五百兩我就謝天謝地了。”
屏風後有些響動,想來那傻丫頭大概正躲在後面。
五百兩啊?
我擡手撓了撓自己的腦袋。
我若是花五百兩娶個媳婦回去,雲哥會不會說我太小氣?
這麼想着,從懷裏將銀票掏出來一張“這個算是晚輩一點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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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伯父如此開明,明日我再帶着家人過來提親。”
“聘禮……我得回去和父母兄長商議下。”
我笑着將那銀票送過去,未來岳丈望着那千兩銀票,好半晌沒法回神。
而後拿起來反反覆覆的打量。
“你、你……”他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
最後猛然開口“來人,備、備酒!”
“不,設宴,開正廳!!”
他圓鼓鼓的身子幾乎瞬間滾到門側,對着外面的人吩咐了一句。
回身時對着我笑得眼睛都擠到一起“不知公子是?”
“凌,凌忘歸!”我笑着又介紹了一下自己。
想了想,到底沒敢說大長公主是我姐姐。
最後乾脆借用了凌風幾個的名頭“我幾位兄長,都在公主府任職。”
“我與……”
話還沒說完,他直接點頭“好好好,先吃飯。”
“走走走,去正廳!”
被他拉着出來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過去。
那屏風後的小丫頭,半紅着臉探出頭來。
對上我得視線,整張臉徹底紅透。
可愛的像莊子上的松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