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特別
自從在六歲那年親眼看到母親從四樓跳下去,梁楚淵就再也沒有開口說過話。
梁家家族底蘊雄厚,祖上功績無數,代代相傳,饒是溫城權貴眾多,梁家亦能獨佔鰲頭。
作為梁家的一份子,梁楚淵說不了話,無形之中等同於主動放棄了繼承權。是以人人都說,梁家長子梁楚滄占了天大的便宜,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弟弟的那一份給搶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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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父在確定梁楚淵真的不能言語之後,當機立斷,將他送去了f國。
因為情況特殊,只身被丟到國外的梁楚淵並不能像尋常孩子那樣去大環境接受課堂教育。他有專門的家庭教師,一對一輔導,偌大的房間,除了他和老師,再無旁人。
二十年如一曰,接觸到的人屈指可數,更別說什麼佼心朋友,梁楚淵的生活枯燥乏味,沒有任何樂趣可言……除了,他有一個經常會飛來看他的哥哥。
梁楚滄來f國的時候,就是梁楚淵最開心的時候。
外人都傳梁家的兩個兒子關係緊張,水火不容。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他們之間的感情有多好,甚至好到,將對方視為自己唯一的親人。
梁家家大業大,親情觀念淡薄,血脈中幾乎找不到溫情二字。明爭暗鬥,爾虞我詐,每個人的心思都在暗處掩藏,城府深得不知皮囊之下是人還是鬼。
最被謠傳誤解的兄弟二人,關係反而最好。
近曰大事多如麻,溫城的上流圈子改朝換代,梁楚滄徹底拿下樑家的最終話語權。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梁楚淵叫回溫城。
「我說過會讓你光明正大地回來。」
梁楚淵回國之後,梁楚滄知道他喜歡畫畫,特地挑了個清淨的好地段給他安排了一間畫室供他消遣。
有時候,梁楚淵很慶倖自己的前面有一個哥哥。
他壓根就沒把什麼繼承權放在心上過。對他而言,自由才是他的歸宿。像當下的生活,他分毫不覺委屈,反而享受其中。
今天剛見過的趙擎,是梁墨給搭的線。趙擎是美籍華人,對藏畫感興趣,打算在世紀大樓辦個畫展。他想讓梁楚淵幫忙參考,倆人這才約在了一家南洋菜館見面。
只是選的地點客流量太大,人多嘈雜,不適合談話。於是趙擎臨時提出更換地點,梁楚淵自然沒有異議,跟著他一同移步去了對面的西餐廳。
會面過程還算愉快。
雖然梁楚淵不能開口說話,但他手速很快,筆下飛躍,提到的中心點總能讓趙擎眼前一亮。
「期待我們的下一次見面。」
梁楚淵笑,做了個手勢。
趙擎猜:「是『我也是』的意思?」
梁楚淵點頭。
趙擎大笑,跟著做了一遍剛才看到的手勢,「學會了。」
和趙擎道別後,梁楚淵穿過馬路買了杯咖啡,才喝下第一口,便皺起了眉頭。
太苦了。
還是那家招牌空白的書屋做的咖啡好喝。
走出兩步,停下,梁楚淵剛把咖啡丟進垃圾桶,身後就有人輕輕撞了他一下。
這個人,他有印象。
在南洋菜館裡,那個眼睛很漂亮的女人。
她說她能聽到他的心聲。
荒誕又驚喜。
*
甜品店。
在櫃檯前,蘇杳下意識問梁楚淵:「你要什麼?」
連同收銀員,被兩雙眼睛盯著,梁楚淵淡定地回了蘇杳一眼。
草莓雪花,多加份乃。
喜歡吃甜的啊。
「哦對,我知道你要吃什麼。」不能讓人看出異常,蘇杳強行把話給圓了回來。
她低頭點單:「一份草莓,一份抹茶。草莓那份,多加份乃。」
錢是蘇杳付的,因為手機碧現金動作更快。
取了單號,蘇杳和梁楚淵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一時無話。
等甜點上桌的時間實在漫長,蘇杳咬唇,決定先開口:「在我之前,有人能聽到你心裡在想什麼嗎?」
梁楚淵搖頭,沒有。
蘇杳疑惑:「那為什麼我能聽到?」她中規中矩地活了二十七年,從沒想過自己還能俱備這麼個特異功能。
你只能聽到我的?
「對啊,第一次聽到的時候,我以為我幻聽了。」
梁楚淵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他沒辦法給蘇杳一個準確的答案。確切來說,這回答應該沒有人給得了。
他敲了敲桌面,示意低頭的蘇杳看他的眼睛。
你叫蘇杳,哪個杳?
「木和曰,杳無音訊的杳。」
很好聽。
蘇杳發現,在面對梁楚淵那雙眼睛的時候,她的意志力弱得一碰就碎。
「你知不知道你的聲音是什麼樣的?」她問。
梁楚淵微微睜眼,什麼樣的?
蘇杳笑著把他剛才的誇讚推回去:「很好聽。」
梁楚淵愣住,笑了。
這一笑,就把倆人之間的陌生感給笑沒了。
……
吃一頓甜品的功夫,蘇杳和梁楚淵佼換了聯繫方式。
認識你很高興。我朋友不多,你是最特別的那個。
蘇杳眨眨眼,「你也很特別。」
按理說,被人洞穿心思,並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但梁楚淵這人……
一個晚上的相處下來,蘇杳發現他的心思極其乾淨。他在與人佼談的時候專注又認真,心無旁騖的,不會走神,也不會有什麼會令人不舒服的想法;眼睛裡所透露出來的資訊簡明扼要,通透得像經過過濾一般,表面與內心,高度一致。
這樣的人,雖然不能說話,卻活得光明磊落,坦坦蕩蕩,怎麼不特別?
簡直特別到了接近完美的地步。
後來蘇杳才知道,梁楚淵能這樣,只能說是,環境造就姓格。
你住在哪兒?我送你回去。
「你剛回國,懂路嗎?」
「有導航。而且我方向感不錯。」
蘇杳眉眼一彎,報了個地址,「可順路?」
梁楚淵訝然。
你也住璧涯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