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習習,一輪月影半隱枝頭。
白落梅從四爺寢殿出來,看了一圈也沒瞧見守門的下人。
下人們知道避諱,都在遠處候着。豈不知白格格不按套路出牌,剛進去就出來了。
白落梅打了個寒顫,認命地裹緊身上紗衣,沿着掛了宮燈的小路往自己院子走。
沒走兩步,前頭突然竄出來一道黑影。
白落梅嚇了一跳,一聲尖叫卡在喉嚨,趕忙躲到懷抱粗的柳樹後頭。
一時間宮鬥書中寫的刺客,殺人滅口,血流成河的慘相在她腦海中來回交替。
衰!進府第一天就麻煩不斷!
不管了,保住小命要緊,她想做鹹魚,不想做死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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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落梅透過綿密的柳葉看向黑衣人,眉頭微微蹙起。
“這個身形,看着好熟悉……”
那道黑影小步跑到四爺寢殿外,左右張望着,從懷裏掏出個火摺子。
“完了!”
白落梅想起什麼似的,一溜煙跑過去,拽住黑衣人正在點火的手。
“若璃,你怎麼過來了?”
白落梅壓低了聲音,不敢置信地看着一身黑衣還蒙着臉的好閨蜜,着急忙慌的把人領走。
“我知道你今晚侍寢,特意過來幫你的!”
白落梅拉着蘇若璃的手,她手冰涼還微微顫抖着,可見嚇得不輕。
明明是個膽小鬼,還特意跑來爲她冒險。
在皇子府縱火,被抓到可是殺頭的大罪!
兩人走在後園小路上,白落梅講了自己方纔的壯舉,蘇若璃連連讚歎。
“我還擔心你沒法脫身,想放把火把你救出來,這下好了。”
蘇若璃拍了拍胸口,剛要把火摺子扔進池塘裏就被白落梅攔住。
她朝蘇若璃挑眉一笑。
“咱不燒四爺寢殿,燒我的,走!”
蘇若璃一臉不解,被白落梅拉着進了月白居。
“真燒啊?”
蘇若璃揪着衣襟,不安地看着白落梅。
白落梅站在寢殿偏堂,氣喘吁吁地將一摞摞書擺在窗口,比劃着位置和風向,忙的滿頭大汗。
“真燒!”
白落梅大手一揮接過蘇若璃手中的火摺子,把書點着了。
夜風吹旺火勢,火舌片刻舔上窗櫺。
白落梅沾了一把書頁燒盡後的碳灰,胡亂塗在臉上,又把袖口和衣襬湊上去蹭了蹭。
“落梅,小心!”
蘇若璃見她往火裏湊,膽戰心驚地將人拉回來。
白落梅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指着對面的正堂道:“寶貝,快躲裏面去,看我表演!”
蘇若璃一頭霧水,被她推進正堂。
眼見着書卷都燒完了,白落梅將頭髮扯散開,踉踉蹌蹌地跑出去,扯着嗓子一唱三嘆。
“走水了!救人啊!”
“小姐!”
秀雲帶着人跑過來,急得連格格都忘了叫。
火勢隨風,已經燒了半邊偏堂,府裏燈火重重,大部分下人都趕來救火。
秀雲給自家小姐裹上披風,急得紅了眼眶。
“格格,您沒事吧?”
“奴婢出去取水的功夫,格格就回來了。好端端又走水,嚇死奴婢了!”
白落梅避開秀雲的眼神,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我沒事。”
話音落,她便瞧見福晉和四爺匆匆趕來,已經進了院門口。
“我就是受了驚嚇……”
說完,當着四爺和福晉的面,白落梅身子一歪,栽倒在秀雲身上。
雖然往地上倒更逼真,但白落梅怕疼,放棄了。
誰知她沒按預期中的那樣落入秀雲香香軟軟的懷裏,反倒被上前兩步的四爺接入懷中。
“傳府醫過來,查清走水原因。”
低聲的男聲自耳邊響起,白落梅身子一輕,被人打橫抱起,步子穩健地放在寢殿牀榻上。
白落梅緊閉的眼眸轉了幾轉,強迫自己別去注意近在耳畔的鼻息。心裏直呼SOS,小小的走水而已,怎麼還把四爺驚動了,求求了,趕緊走吧。
過了一會兒府醫過來把脈。
“白格格受驚過度,神思不屬,喫幾服藥就沒事了。”
福晉聽見沒事,便勸四爺回去休息。
“好生伺候你家格格,若有不妥隨時朝福晉稟告。”
四爺朝秀雲囑咐了一句,才隨福晉離開。
白落梅留意着周圍動靜,聽見人徹底走了,才緩緩睜開眼睛。
秀雲見她醒了,抹着眼淚過來,擰了熱帕子爲她擦臉。
“小姐,你可嚇死奴婢了。”
“沒事,你家小姐我福大命大,死不了!”
白落梅起身靠在牀頭,點了點秀雲哭得紅彤彤的鼻頭。
“不過,奴婢瞧着爺對小姐是真上心了,等小姐身子好了,可要好好抓住爺的心,生個小皇孫,穩固地位。”
秀雲一邊嘟囔,一邊將剛熬好的湯藥遞給白落梅。
白落梅不情不願地接過,一口悶了,苦得眉眼擠在一起。
“好端端的,怎麼月事兒又不準了,小姐的身子該好好調養,才能生個健康的小皇孫。”
白落梅一陣心虛,不願再聽秀雲碎碎念,乾脆用被子把頭矇住。
折騰了一夜,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剛用過早膳,蘇若璃便來了。兩人遣退了婢女,關在正堂說悄悄話。
“你昨晚可真絕了。”
蘇若璃揚起大拇指,嘖嘖稱讚,論做鹹魚,她這個姐妹可實在是太努力了!
白落梅打開食盒,看着酥脆的薯條和殷紅的番茄醬食指大動。
“滿王府的廚子加起來都沒你的手藝好!”
她捻起薯條,沾滿了軟糯的番茄醬,整個送入口中,喫得心滿意足。
兩人喫得高興,絲毫沒有注意窗外立着的兩道人影。
“爺,可用小的通報。”
四爺揚手,示意小廝止聲,目光玩味地看着屋裏笑作一團的兩個格格。
四王府的後宅雖還算清淨,但仍少不了明爭暗鬥。
白格格同蘇格格一同進府,兩人本該是競爭關係,怎得如此要好?
一個受了風寒纏綿病榻,沒法侍寢,一個來了月事兒,走水受驚,沒法侍寢。
世上當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看着白落梅明豔的笑顏,四爺脣角不自覺勾起,目光落在她側臉沾染的番茄醬上。
這顏色,這質地,怎麼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