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趙嬤嬤這話,顧九卻是絲毫不放在心上,只笑着道:“嬤嬤放心,我心裏有數。再者,這事兒世子爺也是知道的,他不是都沒反對麼。”
不得不說,大多數的時候,秦崢都是一個很好的擋箭牌。
見趙嬤嬤還想再說什麼,顧九又笑着嘆道:“世子爺也說過的,讓我沒事兒多出去走走,省的在家裏悶。”
她擡出了秦崢,趙嬤嬤果然沒再說什麼,只是道:“既然如此,您今日早些回來,這兩日鋪子裏的賬目彙總,下午時會送到。”
顧九這幾日得了空閒,依稀記得前世裏手下的那些鋪面需的規整,便讓趙嬤嬤去整理了一番。
此時聽得她這話,顧九頓時笑着點頭:“辛苦嬤嬤了。”
趙嬤嬤笑着囑咐了她兩句,又將披風拿來,給她繫好,道:“小姐出門的時候小心些,讓白朮跟着您吧。”
歸九院內得有個主事的,再者趙嬤嬤年歲大了,所以除卻回孃家,顧九一般不帶她。
不過帶着白朮卻是可以的。
況且自從上次出事之後,顧九現下出門都格外小心,因此聞言點頭應了,略說了幾句,便將披風裹好,帶着白朮出門了。
……
到了梅園時,莊子期已然開始研磨藥材了。
他爲顧念藍診治的十分細緻,外敷內服外加藥浴施針,一樣不落,且顧忌着顧念藍是女子,又是年幼,故而每樣用藥都十分溫和,不但不會傷身,還有滋養的效果。
但也正是因爲如此,纔將他所要做的活計顯得更加多了起來。
“先生安好。”
見顧九前來,莊子期招了招手,指了指一旁的藥材道:“你來的正好,幫我把這些去搗碎了。”
這幾日下來,對於莊子期的吩咐,顧九已然十分熟稔,當下便笑着應了,走過去幫着一起搗鼓藥材。
隔壁房間內不時傳來孩子們的笑聲,顧九聽見了,臉上也多了幾分笑意。
顧念藍一向是個很膽小的姑娘,如今卻能跟林安他們玩的這麼好,可見他們是真的人好。
她想到這裏,又看着莊子期誠摯的謝道:“藍兒這幾日多謝先生照看了。”
聞言,莊子期則是淡淡道:“我既答應了你要給她治好,自然會好好兒待她。”
他才說了這話,就見顧念藍從門外小跑進來,一把抱住了顧九,聲音裏還帶着幾分喘:“小姑姑,我就知道是你來了!”
小姑娘的聲音裏滿是歡喜,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大抵是方纔玩的開心了,這會兒她臉上還帶着幾分薄汗。
顧念藍體寒,盛夏都鮮少出汗,這會兒倒是發了汗,可見這幾日的治療是有效果的。
顧九放下搗藥杵,愛憐的拿帕子給她擦汗,一面笑眯眯道:“是呀,我許諾你要日日過來的,自然要說話算數的。”
聽得她這話,顧念藍抱她抱得越發緊了幾分,依偎着她撒嬌道:“小姑姑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
也不知是誰日日在自己要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務必要第二日早些過來的。
那眼淚汪汪的小可憐模樣,看的顧九心都軟了。
此刻見顧念藍撒嬌,顧九笑着點了點她的鼻尖,道:“那是自然。”顧九搗藥,顧念藍便乖巧的搬了小板凳在一旁看着,見她這模樣,顧九越發心軟,空出手來摸了摸她的頭,道:“藍兒乖,去跟他們玩兒去吧。”
小姑娘卻是搖了搖頭,道:“我要陪着小姑姑。”
見狀,顧九便也隨着她去,自己一面搗藥,一面跟着莊子期背藥經。久禾書苑
誰知一篇湯頭歌的補益才背了個開頭,就見顧念藍的小腦袋一點一點的,顯然是要睡着了。
顧九失笑的搖了搖頭,歉疚的看了眼莊子期,起身抱着顧念藍去了旁邊的內室。
小姑娘迷迷糊糊的睜眼,就聽得顧九格外溫柔的聲音響起:“睡一會兒吧,小姑姑陪着你呢。”
那聲音太過溫柔,顧念藍又立刻閉上了眼,沉沉的睡了過去。
待得安置好了顧念藍,出來之後,顧九壓低聲音問道:“先生,我怎麼覺得她近來有些嗜睡呢?”
先前顧念藍也總是沒什麼精神,但卻也不像這幾日似的,能清醒大半個時辰就會睡着。
見顧九擔心的模樣,莊子期倒是十分淡定:“無妨,這是服藥後正常的表現,至多月餘就不會如此了。”
他說到這兒,想了想,還是跟顧九解釋道:“再者她年歲小,又是這樣的身體,能多睡一會兒反倒是養元氣了。”
得了這話,顧九才放下心來。
起初見莊子期時,他分明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但其實真正相處之後,顧九才發現那只是他的僞裝罷了。
尋常時候的莊子期,更偏向沉默寡言,半日裏都不說一句話的。
好在顧九話也不多,如今靜謐下來,聽着研磨藥草的聲音,倒覺得一顆心都跟着安寧了下來。
待得將藥草都歸置好,顧九想起一件事情來,因斟酌着道:“先生,您日後可有什麼打算麼?”
莊子期沒明白她的意思,聞言看了她一眼,問道:“什麼打算?”
顧九想了想,懇切道:“實不相瞞,我出嫁時,家中陪嫁的鋪子裏面有藥鋪,先生醫道這般精通,可有考慮過去藥鋪中坐診麼?您放心,我必然不會虧待了您。”
這事兒顧九已經想了幾日了。
她一向用真心待人,行事更是只肯自己喫虧,不肯虧待了他人的。
此番莊子期給顧念藍看診,顧家上下都記着他的情分。
顧九心裏念着他的好,便思索着如何能幫一下莊子期。如先前那樣大街上擺攤算命,終究不是什麼正經營生。可去藥鋪裏就不一樣了,哪怕莊子期什麼都不做,只在裏面領個差事,顧九都能保他衣食無憂。
這也是顧九想出來最能幫到他的法子。
然而她這話才說出口,就見莊子期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丫頭,你可知老夫平生最討厭的事情是什麼?”
他的聲音裏滿是不耐煩,看着顧九的神情也有些不善:“便是多管閒事。”
這話說的委實不客氣,若是旁人這一腔好意被顧府,怕是直接起身就走了。
但顧九的神情倒是還好,雖說莊子期的表情不對,但顧九卻並未感覺到多少憤怒。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反倒是聽出對方有些被戳中痛楚的隱祕不安來。
感受到他這情緒,顧九放下了手中的東西,誠懇道:“先生莫要誤會,我不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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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柔了聲音,道:“我並非是想要多管閒事,只是想着兩個小的罷了。雖說眼下天氣漸漸暖和了,可那破廟裏卻並非長久居住之地,便是您受得了,林安跟明兒怕是也受不了啊。尤其是明兒,他如今還不足一歲,日日在破廟裏凍着,多可憐不是?您就當是心疼他們。”
她說到這兒,頓了頓又道:“自然,我也知這話說出來不大妥當,畢竟我是晚輩,您是長者,行事本就有自己的考量。不如您看這樣,這梅園我空置也是無用,您且跟孩子們先住着,我給您的診金權且當做房租,至於日後您的去留,都憑您高興,這樣可成?”
顧九的話說完,莊子期好半日都沒有再開口,只是那一雙眼睛凝視着眼前的小丫頭。
這個年歲的小姑娘,大多數都脾氣大,若是換了旁人,此時不兜頭扣他一腦袋藥材都是好的,偏偏她倒是怕自己生氣似的,還在好言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