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青雪呆了一下，杏眸微睜，彷彿被莫君揚的豪邁之言嚇住了。
那僵硬的神情像是在控訴莫君揚怎麼能夠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來？
要不是莫君揚剛剛纔聽到時青雪的‘豪情壯語’，光是看着那水潤的大眼睛，他都要覺得到底是不是自己說錯了話。
他這回可不會輕易被時青雪給哄騙去了。
冷着張臉，看着她不說話。
時青雪小腦袋微微一歪，似乎在思考。
靜默了一會兒，她表情嚴肅地看着莫君揚，開口的語氣卻不由得染上了璦昧。
“那……我們偷着來可好？”
莫君揚眉心一跳：“……”
“咳咳咳！”
外頭猛地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打斷了馬車裏詭異的氣氛。
時青雪這才意識到這輛馬車並沒有想象中的隔音效果，並且外頭還有個耳力很好的魏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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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小臉蛋‘噌’地一下子就滾燙起來，手忙腳亂地想要解釋：“不是，我剛纔都是胡說八道的，你們別當真啊！”
刻意強調了‘你們’，明擺着是說給外頭的魏子夜聽的。
開什麼玩笑，那些話她純粹是想要逗莫君揚玩的。
青雪想要在那張冷峻的臉上看到更多的表情，才強忍着羞澀說出那些近乎調情的話來，可一想到外頭還有一個魏子夜聽到了，她就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偏偏外頭的魏子夜似乎一點都不能體會主子的心情，還隔着車簾對裏頭強調：“六娘放心，屬下什麼都沒有聽到。”
這話，還不如不說呢！
時青雪羞得都不敢見人了。
馬車一停下來，她就忙不迭地跳下馬車，一邊用手扇風，一邊四處張望，欲蓋彌彰地喊道：“好熱，好熱！你說這天氣怎麼就那麼熱呢？”
莫君揚看出時青雪想要避開那個讓她羞赧的話題，可他卻偏偏要說：“大概是某人的話比較燙人吧！”
話，燙人……
時青雪：“……”
這下子輪到她被逗得說不出話來。
面紅耳赤，就跟個大蘋果似的，簡直不能看。
“壞蛋。”她嗔怪地瞪了莫君揚一眼，決定不理這個混蛋。
時青雪‘嗒嗒’地跑到魏子夜面前，疑惑地問：“我們接下來住哪裏？”
他們現在停留的地方並不像客棧啊！
魏子夜：“雖然是微服暗訪，但都進到江州城內了，總不能再委屈您和主子住客棧。這套小院是一早備好了，乾淨安全，請二位暫且安心住下。
若是有別的需要，咱們再換地方。”
時青雪這才又仔細打量了一下她接下來一段時間的住處——
坐落在一條大街上，行人不多不少，應該不是主幹道，便是將來真發生什麼事，既不會影響太大，離開的時候亦可悄無聲息。院子門面不大，光是從外表看十分不起眼，就跟平民百姓的房子沒區別，站在街頭放眼一望都未必找得到的那種。
可時青雪細細察看了院子裏頭，佈置精細雅緻，家居擺設無不是上等貨色，卻又低調沉穩，而院中一草一木更是裝點得恰到好處，宜室宜居。
“這樣就很好了。”青雪滿意得不得了。
她興沖沖地拉着莫君揚進屋，走到一半的時候忽然想起來，還有一個病號正躺在馬車上。
“差點忘了，我們得給她找大夫。”
可是她還沒邁出步伐，又被莫君揚拉了回來。
莫君揚禁止她動，道：“這件事交給子夜就好了，你對江州城又不熟，不要忙活了。”
時青雪想想也覺得對，便不糾結了，笑嘻嘻地看着魏子夜，“那子夜你就能者多勞了喔！”
魏子夜躬身應道：“六娘放心，屬下一定會找到大夫替那個女子救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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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包票打得很爽快，也沒怎麼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可半天過後，魏子夜就有些後悔自己的‘口出狂言’了。
他親自帶着那個少女去了醫藥館求醫，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那些大夫看到魏子夜懷中抱着的少女，手指往少女的手腕處一撘，都還沒有問話呢，無一例外不是臉色一變，然後拼命擺手說道：“恕老夫無能爲力，您另請高明吧！”
魏子夜一開始還沒在意，直到連跑了三家醫館，裏頭的大夫都這樣說後，他就火了。
“你們搞什麼的，開個醫館，病人送進來連看都不看就說醫不了，有你們這樣當大夫的嗎？”
誰想老大夫比他還兇，不耐煩地罵：“說了醫不了就是醫不了，你快點走，別在這裏礙着我的生意。”
魏子夜頭一回見沒有道理比他還橫的，氣得他一把揪起那老大夫的衣領，惡狠狠地問：“怎麼？你救不了人還理直氣壯了？你這醫館還開不開，不開的話爺給你砸了。”
要說這魏子夜跟在莫君揚身邊之前都是在江湖上晃盪的，雖然後來有所收斂，但兇相一露出來，普通人都能被他給嚇尿了。
老大夫比魏子夜矮了一大截，直接被魏子夜提留起來，雙腳蹬空。
他眼珠子開始向上翻，像是轉眼就能暈過去一樣，原本的囂張氣焰頓時消失於無。
原本在一旁看熱鬧的小醫童也趕緊夾着尾巴上前求饒：“還請這位爺息怒，有什麼事好好說，好好說！”
魏子夜冷笑哼了聲，“怎麼？現在想好好說了？”
另兩人乖得跟個鵪鶉，忙不迭地點頭答應。
“您說，您說。”
魏子夜這纔不緊不慢地將人放下來，隨手塞到老大夫那個看診專用的椅子上，又將少女平放在小榻上，冷漠一指，“快看。”
老大夫這回可不敢拿喬了，巍巍顫顫地去給少女把脈，然後又擡頭去掀少女的眼皮，磨磨蹭蹭了好一會兒，就是不說話。
魏子夜等得不耐煩，冷哼：“說罷，她到底怎麼了？”
“這……”老大夫的兩只眼睛四下亂瞄，嘴上支支吾吾的，半天都沒有一句有用的話。
魏子夜人精一個，哪裏看不出老大夫有心拖延。
他都不說話了，直接將腰間的長劍抽出一段，在老大夫面前晃了晃。
老大夫徹底慫了，忙擺手說道：“這位爺不忙，不忙，小老兒馬上說，馬上說。”
他低着頭似乎思索了一會兒，對一旁的小醫童交待：“去把門關好，今天不做生意了。”
“是。”
小醫童小跑着把醫館的門關上，還謹慎地插上門栓——雖然這在魏子夜眼中形同擺設。
魏子夜不屑地哼了聲，“現在可以說了吧？”
老大夫舔着臉笑，“不滿這位爺，實在不是小老兒不願意替爺辦事，而是這個人真真一個禍害。小老兒勸爺趕緊把人丟了，莫管閒事，以免惹禍上身啊！”
說得倒像是有幾分情真意切的規勸。
魏子夜眉毛一挑，“這麼說，你知道這個姑娘是什麼人？”
老大夫把頭搖成了個撥浪鼓，手一直襬個不停，“不知道，不知道，小老兒什麼也不知道。”
“說實話！”魏子夜再次將長劍出鞘。
老大夫頓時感覺脖子一涼，乖乖地回答：“這位，這位姑娘是江州通判葉大人的獨女，聽過閨名喚作葉芷心。”
“通判的女兒？”魏子夜琢磨了一下，倒是和時青雪猜測的有幾分吻合。
但也還有幾個很不對勁的地方。
魏子夜懷疑地盯着老大夫，“若真是官家的女兒，怎麼會昏倒在荒郊野外，還渾身是傷、昏迷不醒。”
老大夫連忙告饒：“小老兒可不敢說謊騙您,這一位確確實實是葉大人的千金,只是……”
“只是什麼，有話就一次性說完，別吞吞吐吐的。”魏子夜可沒那麼好耐性陪他迂迴。
老大夫哆哆嗦嗦地開口：“只是這個葉大人現在沒在江州城做通判了，於是這葉小姐的地位也就一落千丈，再不是從前的官家小姐了。”
“便是如此，爲何你一看到她便不肯爲她診治，還揚言救她會惹禍上身？”魏子夜冷靜地指出老大夫話中的弊病。
“實在是這葉大人他之前做通判的時候惹怒了全城的百姓，百姓們都恨不得將他食其肉、啖其血，他的家人更是像過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您說在這樣的情況下，小老兒我如何敢擅自醫治他的女兒，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老大夫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就是想要勸說魏子夜放棄管這樁閒事。
尤其是在看見魏子夜露出沉思的表情，又再接再厲地說道：“這位爺，小老兒說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絕無虛假，也都是爲了您着想，您可千萬要聽小老兒一句勸，咱們隨便找個小巷子把人丟出去，就不關咱們的事了，您看這樣好不好？”
魏子夜神情冷淡，斬釘截鐵地說:“不好。”
老大夫：“……”
魏子夜也不想聽這人廢話了，指着葉芷心，道：“別磨磨唧唧的，快點給我醫。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你得幫我把人醫活了，不然我砸了你的招牌，你信不信！”
老大夫可不敢不信，他都被魏子夜嚇去了大半條命，還想繼續活着，只得硬着頭皮爲葉芷心開方子抓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