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諫言
“先皇后生平大大小小的事蹟都被傳爲佳話，除卻先皇后，還有前朝的賢德皇后。南陵的恭親皇后，東明皇后等，她們的事蹟不但載入了史冊，還被文人撰寫，在民間廣爲流傳。這些德行兼備的女子是全天下所有女人的榜樣，也是天底下最完美的女人。”
蘇櫻話落衆人都陷入沉默。
後院更是陷入一陣詭異的安靜中。
蘇櫻的話不多，卻恰到好處的彰顯了先皇后的品德和處事能力。這番話看似稱讚先皇后，實則不痛不癢的指出了後宮現在最大的弊端。
太后不僅把持着鳳印不放，還剛愎自用，濫用私刑，刑法殘酷，干涉朝政大事，鋪張浪費，國庫空虛，卻奢華度日，甚至爲了自身利益，暗地裏殘害忠良，爲了權勢不擇手段……
簡直罄竹難書。
蘇櫻的話不重，卻鏗鏘有力。
只要皇帝不是昏君，今日這番話足以將他點醒。
蘇櫻看着臉色發白，如坐鍼氈的太后，笑道：“自古以來，後宮之主都是端莊賢慧的。太后年事已高，皇上何不讓太后交出鳳印，頤享天年？
今日若非皇上來得及時，蘇櫻小命便命喪於此。
蘇櫻雖是無知婦孺，卻也懂得一品誥命夫人若是觸犯天顏，欺君罔上應交大理寺查辦，太后行事手法粗鄙，證據更是粗造濫制，枉顧臣女性命，手段極其殘忍，竟欲用臣女喂狼。今日之事茲事體大，耳目衆多，若此事傳出去，天家顏面何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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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國也會笑我北離後宮無人，竟讓太后受累，甚至會嗤笑皇上後宮都是庸脂俗粉，竟無德行高尚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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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本當爲天下女子表率之地，卻腐敗至此，臣女身爲北離人實感汗顏。”
蘇櫻話落，整個後院死氣沉沉。
看她的目光皆心驚肉跳！
太后想張嘴反駁，皇帝也想張嘴反駁，可他們張開嘴，卻不知從何反駁。
蘇櫻一番話有理有據，透着對皇上和後宮濃濃的失望，除了失望還有寒心！一副忠肝義膽，爲國爲民憂心忡忡的樣子，擠兌得皇帝說不出話來。
這模樣怎麼瞧着和他那些個大臣如出一轍？
彷彿再讓太后管理後宮，他就是個昏君！
衆妃嬪看蘇櫻的目光透着複雜，有震驚她膽量的，有敬佩她的，也有想跟着一起起鬨的。
鄭美人看着蘇櫻的目光泛着激動的淚光。
蘇櫻，你真是太敢了！太帥了！
憑什麼太后欺壓凌辱人就是理所當然，只要抓住了太后的錯處，哪怕蘇櫻只是區區一個誥命夫人也能讓太后喫癟。
“皇上，德不配位，必遭橫禍！”
“大膽蘇櫻，你……你這是反了天了！你竟敢朝皇帝諫言想要廢了哀家！”
“蘇櫻不敢，蘇櫻只是希望太后交出鳳印，從後宮選德才之人堪此大任！”
“你！”
好厲害的一張嘴！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完全挑不到一絲錯處。
太后氣得踉蹌了一下，差點當場吐血。她現在最後悔的事就是沒在看到蘇櫻的第一時間就殺了她！
“來人……給哀家掌嘴！”
“太后，你有的從來都不是理，而是強權！現在又要用這強權對臣女屈打成招嗎？”
“你！”
太狂妄了！
“哀家不屑對你用強權，可皇威也是不容你挑釁的！就衝你對哀家大吼大叫，不敬哀家，哀家就能讓人掌你的嘴！”
“敢問太后，臣女所說哪一句哪一字挑釁皇威了？臣女不過是諫言而已。自古朝堂之上不乏忠義耿直之臣冒着觸犯聖顏的後果，大膽諫言！若太后非要將臣女的諫言說爲挑釁，臣女無話可說！”
“除非太后今日打死臣女，否則臣女還會諫言！”
“你以爲哀家不敢？”
“臣女蘇櫻，諫言而死，死得光榮！”
“太后打殺得了臣女一人，卻殺不盡前赴後繼前來諫言的人。畢竟天下百姓看着，蒼天看着！臣女留得一世芳名，便多謝太后成全了！”
蘇櫻心裏懼怕，面上卻不顯，扣高帽子誰還不會了？蘇櫻眼角微微往上挑，傲氣冷豔，威儀十足。
太后一個婦道人家或許不是很忌憚這些流言，可皇帝呢？
皇帝也是看怵了！
這……這什麼態度？還真是和朝中大臣如出一轍。
蘇櫻本是咄咄逼人，硬生生演繹成了文臣死諫的模樣。
死諫是文人走投無路之時的最後一道絕路。因爲屈原的萬古流芳，死諫便和‘名留青史’畫上了等號。
若能以一個人的性命扶大廈於將傾，那麼犧牲自我又有何妨？這種思想在明朝時空前盛大，甚至出現羣體死諫的現象，數目龐大，非常壯觀。
沒有帝王不怕的。
若蘇櫻今日真的以‘死諫’名義死在了這裏，這無疑會激起民憤，也會讓慕王一派的羣臣抓住機會，大諫特諫，到時候就不是區區一個宮闈之鬥了，事態直接就會上升成朝政內亂。
那他這個皇帝也不用做了！
死諫帶給皇帝的精神壓力是相當之大的，皇帝嚇得冷汗連連……
這一刻，蘇櫻身上像是籠罩着一層淡淡的光暈，華光萬里，璀璨奪目，讓人不敢逼視。
“都愣着幹什麼？哀家的話是不好使了嗎？”
太后盛怒，一張臉掙得面紅耳赤，朝着嬤嬤和侍衛咆哮。
皇帝看着雞飛狗跳的後宮，揉着額頭，今日蘇櫻的話也不無道理，太后若一直這麼獨斷專行，霸道蠻橫，遲早要拖累他，是該給鳳印找個新的主子了。
看着嬤嬤上前掌嘴，皇帝一副頭疼的樣子只當沒看到，給她點教訓也好。否則每個人都打着諫言的名義挑釁皇威，以後朝野上下還不一片烏煙瘴氣？
眼看那個巴掌就要落下去，皇帝忽然想到什麼，大喝一聲，“住手！”
刑罰的嬤嬤嚇得一抖，立刻呆愣在原地。
太后不知皇帝爲何執意維護蘇櫻，她只知道蘇櫻今日不能活着走出這裏，等蘇櫻一死，院內所有的奴才侍衛，她都會賜死！這樣蘇櫻在後院發生的一切便不會有人知道。
什麼諫言，在死人面前都是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