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鉞答應了和顧輕舟見面。
可見面的地點,是霍鉞自己選的,選在城中一家僻靜的煙館。
“要出門?”早起,司慕見顧輕舟穿了旗袍和風氅,問道。
顧輕舟在家的時候,都是穿很舒適的斜襟短襖和瀾裙,很古樸悠閒,唯獨出門就需要裝扮一新。
她最近習慣了以時髦派的面目示人,出門都是旗袍短靴。
司慕知道,她這是爲了迎合世人對軍政府未來少夫人的要求。若是她還一襲老式衣衫,外人不免說三道四。
“嗯,出去一趟。”顧輕舟應了聲。
“去哪兒?”司慕又問。
顧輕舟回眸,眸光安靜落在他的臉上,有那麼一絲耐人尋味。
司慕變了臉:他纔不在乎她去哪裏!
不過是隨口一問,她略微好奇的眼神,反而叫司慕有點難堪。
“有點事。”顧輕舟收回了目光,還是回答了他。
司慕卻不等她回答,轉身氣鼓鼓的走了。
司慕的氣性還是那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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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官開車,繞過了老城區,到了霍鉞說好的地方。
她看了下手錶,才早上七點,還以爲霍鉞不會那麼早,不成想雅間的門從裏打開了,霍鉞一襲青布衣衫,含笑望着她。
“輕舟,早。”霍鉞道,溫文爾雅,像個學富五車的教授。
“霍爺早。”顧輕舟就進了屋子。
屋子裏的陳設很古樸,成套的楠木傢俱,金箔包角;一架一人高的什錦隔子,擋住了視線,擺放着數個的古董花瓶;香爐裏焚燒着檀香,香氣悠長,蓋住了鴉片的臭味。
顧輕舟坐穩,有人端茶。
她還沒有喝茶,就先開門見山把何微的事說了一遍。
何微哭得可憐。
霍鉞表白過,爲什麼又要推開她,何微想不明白,她要一個答案。
可霍鉞不願意見她。
顧輕舟能見到霍鉞,她就是來幫何微找那個答案的。
“…….我想,霍爺乃是一幫龍頭,不至於嚇得不敢見何微吧?”顧輕舟笑道。
霍鉞卻沉銀。
良久之後,他說:“當初找何微,的確是對她有點心思。”
他沒有遮掩。
“……可相處久了,我是真心敬佩何微。她在學校裏成績一直都是第一名,你知道嗎?”霍鉞眼眸不動,靜靜說。
顧輕舟道:“只知道她成績很好。”
“她還在學校做校工,幫忙打掃琴室,這樣學校就破格讓她練習半個小時的鋼琴。那鋼琴是給修女們用的。”霍鉞又道。
這點,顧輕舟也知道。
何微每隔兩天就要給顧輕舟寫一封信,事無鉅細告訴她。
“她就是這等艱苦條件之下,學會了一手很好的鋼琴。”霍鉞道。
這點,的確令人敬佩。
何微身上讓人驚歎的地方太多了。
“…….她有去留學的打算,想學西醫。學會了西醫,再回來結合中醫,把中醫發展壯大。”霍鉞又道。
這個,顧輕舟更知道,這還是顧輕舟建議的。
“我好像看到了我自己,她跟我一樣努力。她聰明漂亮,努力上進,而我對她的心思,無非是要她做我的情人。”霍鉞又道。
顧輕舟突然不知如何接話。
霍鉞也沉默了片刻。“我被她感動了,這樣努力的孩子,我不能毀了她。我能給她的只有錢,剩下什麼也給不了。可何微需要的不是錢,她不是歌女,也不是舞女,她是個有志向的新時代女性,她受過很好的教育。”霍鉞道。
“所以…….”
“所以我沒辦法照原計劃將她收在房裏。”霍鉞道,“我拒絕她,她將來會感激我的。”
顧輕舟沉默。
她有點佩服霍鉞。
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自制力,就像司行霈,他就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你可以跟她結婚嗎?”顧輕舟問。
霍鉞笑了。
“我不想。”霍鉞道,“我對她的感情沒那麼深。”
頓了下,霍鉞突然道,“假如你願意嫁給我的話,我可以跟你結婚!”
顧輕舟一愣。
她失笑:“怎麼好好的,拿我開玩笑了?”
霍鉞沉默。
他往目光投向了窗外,有片刻的凝重。
這凝重的氣氛,突然讓顧輕舟明白了什麼。
她心中震驚。
震驚之餘,顧輕舟想要逃離。
“霍爺,我知道怎麼勸導微微了,你放心吧。”顧輕舟站起身,道,“我先走了。”
“輕舟!”霍鉞卻回過頭來看着她。
眼芒微動,霍鉞也站了起來。
他身材很高,光影落在顧輕舟的面頰上,他擋住了她的視線。
“……你跟司慕總是要離婚的。將來你需要婚姻,可以考慮我嗎?”霍鉞笑問。
他似開玩笑,笑容和煦。
顧輕舟卻莫名心口發緊。
“婚姻又不是兒戲。”顧輕舟道,“我跟司慕,已經夠荒唐了,不會再荒唐第二次的。”
就是說,她不會考慮霍鉞。
“如今這世道,荒唐事多的是。”霍鉞道,“我不會介意。輕舟,我覺得你很好…….”
聲音低了下去。
氣氛就有點璦昧。
顧輕舟急忙往後退了兩步,撞到了什錦隔子,差點打碎了花瓶。
一陣輕響,霍鉞似回神般,也往後退了一步。
他開玩笑說:“我這是真古董,你打碎了可要賠。”
顧輕舟悻悻微笑。
“霍爺,我先走了。”顧輕舟幾乎是落荒而逃。
霍鉞笑了。
笑着,笑容裏就凝聚了苦澀。
今天的話,不知道她聽明白了沒有。
司慕永遠不是最適合她的避風港,她怎麼就不明白呢?
霍鉞點燃了雪茄,想到司行霈遠在雲南,現在是他下手最好的時機。假如他再不出手,就真的沒了機會。
對何微,霍鉞是略感愧疚。
他當時爲了得到何微,逼迫她訂婚的人家退親。
不過,在整個過程中,他除了親吻之外,也沒做過其他事。真說對不起,也不至於要爲何微的終身負責。
霍鉞沒有撒謊。
他對何微,一開始將她視爲代替,後來卻真的欣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