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莫君揚與時青雪,帶着魏子朝兄弟、冬霜還有幾個侍衛一同乘着馬車出了南門口,一路往南部江州行去。
莫君揚與時青雪自然是坐在馬車裏,因爲輕車簡行,這駕馬車也並沒有多繁華,只能勉強算作舒服。
但馬車裏的兩個人都是喫過苦頭的,根本不會嫌棄,反而頗爲滿意這樣的安排。
時青雪趴在馬車的車窗口上看外頭的豔陽夏日,笑道:“君揚,你說我們這樣出門,像不像去出遊呀?”
她上次出遠門還是只身一人前往青羅山救父兄的時候,那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雖然此番前路未知,但比起去青羅山時的焦心難耐,她現在簡直算得上輕鬆暢快。
莫君揚像是感染了她這份輕鬆,冷硬的臉上難得也帶上幾分笑意。
男人故意湊到時青雪這邊,貼着青雪坐下,像是要跟她搶一個窗口,俊臉也貼了過去。
兩人貼得好近,都快沒有黏在一塊了。
盛夏時分,四周的空氣彷彿都蒸騰着熱氣,就算馬車裏溫度沒有外頭高,也熱得夠嗆。
時青雪感覺好像有個大火球靠過來,能把她薰得額頭冒汗。
她頓時不樂意了,伸出小手推搡着莫君揚的胸膛,嘟嘴抱怨:“你坐過來幹嘛呀!快過去,快坐過去。你也不嫌熱。”
莫君揚像是真的一點都不怕熱,不僅不肯退開一點,反而攬着時青雪的腰,又將兩人的距離拉得更近了一些。
幾乎算是密不透風,連額頭也貼着額頭。
溫熱的氣息碰灑在時青雪的臉頰上,“不熱,和你坐着就不熱。”
時青雪頓了下,才哭笑不得道:“我又不是冰塊。”
說是這麼說,卻沒有再強行將莫君揚推開了。
兩人就這麼靠着,一點也不嫌歪膩。
直到時青雪像是想起了什麼,伸手將莫君揚的臉往外頭推了一下,讓對方朝外看。
“都是你,害得我差點忘記自己要說什麼了!你快看呀,再不看就過了呢!”時青雪一邊將莫君揚的臉移到窗外,自己也興沖沖地朝外看。
她伸手指着外頭那一片開滿了一排排燦爛豔麗的木槿花,笑嘻嘻地說:“上次我出來的時候路過這裏,正好看見這裏有一片的木槿地。可是那時候木槿花還沒有開,只剩下綠油油的樹葉,到底差一點。
現在這個時候正好是木槿花開,我們正好一起看!”
上一次兩人這樣待在一起賞景是二月在檀山的時候,但那時候的雪景跟此時的情景是斷不能比的。
時青雪出生在夏季,對夏花木槿總有些不一樣的情愫。
只是她的落桐閣不適合種植木槿,倒是冷宮的院子裏有一株殘敗的木槿。
青雪剛入冷宮的時候,從天落地,身體上遭受的苦難還是小事,心裏的痛苦幾乎將她折磨瘋了,有好幾次她都差點堅持不下去了,也是看着那殘敗的木槿竟然也在花期開出了絢麗花朵,她才最終咬牙忍下去了。
雖然上一世的結局並不算美好,但是夏花木槿卻一直被她惦記在心裏。
所以知道今天出城的時候,時青雪一直惦記着帶莫君揚來看一次,還差點被對方給鬧忘了呢!
莫君揚聽着時青雪輕聲細語,心中也一陣柔軟,忍不住又靠近了一些,低低地說:“若是你喜歡,等回去我去將冷宮那株木槿移到暮雪院,以後你就能天天看見了。”
時青雪笑着點了下莫君揚的鼻尖,感慨道:“那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就算我真的惦記的,也是上輩子那棵陪我‘同甘共苦’的木槿,可不是這棵。
再說了,就算我釋懷了,也不想再去沾染冷宮的什麼東西了。”
提起這茬,時青雪早就想問莫君揚:“你好好的,爲什麼非把你的住處弄得跟冷宮一模一樣呀?”
也得虧進得去暮雪院的人都沒有見識過冷宮的模樣,不然指不定鬧出什麼亂子呢!
莫君揚垂下眼眸,半晌才淡淡地說:“沒什麼。”
“沒什麼是什麼嘛?”時青雪其實隱約猜到點莫君揚的心思,但是她還是希望對方能夠真的說出來。
不然憋在心裏得有多難受呀!
“我……”莫君揚張開嘴半天了,最後才似放棄一般,坦白了。
“真沒什麼,我就是想,想了解你在冷宮住了那麼久的心情。就只是這樣,沒別的,你別多想。”
時青雪一時無言,怔怔地看着莫君揚。
“你……”時青雪舔了好幾次薄紅的脣,尋思着說辭。
她想問莫君揚,那時候全剩下苦難了,有什麼好了解的?
她想說這輩子肯定不一樣了,瞭解了也沒有意義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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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的話在她心中翻滾了好幾次。
個個說出來都是大道理,都能把人說得啞口無言。
可真到了要時青雪說的時候,她卻發現自己嘴巴發乾,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難道莫君揚會不知道這些大道理嗎?
不,這些事對方肯定都清楚。
明知道沒有意義的事情,卻偏偏幹了,這背後意味着什麼。
時青雪想,她應該也是知道的。
不過是單純地從心而爲罷了。
一時間,馬車裏的氣氛有點沉悶。
“嗨!我沒事說這個幹什麼?”
時青雪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跑題了,連忙拉着莫君揚繼續欣賞外頭的花景。
這回她不躲不閃,靜靜地貼靠在莫君揚的懷中,紅粉粉的臉頰貼着對方熱得要命的臉頰。
她才輕輕地說:“等我們回去,就將暮雪院重新佈置,換成我們都喜歡的樣子,好不好?”
換個模樣,也意味着一切都重新開始。
莫君揚聽出了時青雪話中的別樣意味,只覺得欣喜不已,樂得不行,哪裏會不願意。
連連點頭,溫聲道:“好,你想要換成什麼樣的都行。”
時青雪矯正:“那以後是我們兩個的住處,也得你喜歡纔行啊!”
“你喜歡的我就喜歡。”莫君揚答得理所當然。
他不是故意在說情話。
莫君揚這個人,就是個悶罐子,別說讓他說情話討好人了,便是要他實話實說都得時青雪一點一點地在他嘴巴里撬出來。
所以這話還是他放鬆心情後對時青雪說得大實話。
可偏偏就是這麼隨口說出的實話,才更顯得難能可貴。
時青雪的小臉忍不住開始發燙,心尖兒也滾燙得厲害。
她將自己又往莫君揚的懷裏湊了湊,堅持道:“得我們都喜歡的。”
說完,她忍不住又想:自己撬開莫君揚的嘴都艱難,要想探聽他那點喜好可不容易,還得她慢慢挖掘纔行。
反正,也不急在這一時。
時青雪一邊想着,便也不再在這件事上較勁,輕鬆地說:“好了,這件事交給我了,你放心吧。”
莫君揚沒有明白青雪說放心是指什麼,不過他向來願意在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上縱容青雪,自然滿口答應。
兩人就這樣抱着,欣賞窗外的風景。
直到那片木槿花林再也看不見,直到他們進入一片昏暗的樹林裏,魏子朝駕馬擋在了馬車窗口。
“主子,我們可能被人跟蹤了。”
馬車裏的兩人立即坐直了身子,互看了一眼,由莫君揚開口問:“誰?”
魏子朝搖搖頭,“隔的距離太遠,看不清什麼人。”
那你是怎麼發現被跟蹤的?
時青雪腦海中閃過疑問,不過她並沒有把這麼傻的問題問出來,只是看着莫君揚,“要停下來看看是敵是友嗎?”
“爲什麼要問是敵是友?”魏子朝疑惑地看向時青雪。
時青雪:“你既然都不知道來者何人,那肯定也是敵友不明吧?”
魏子朝一頓,還真是這麼回事。
但是正常人發現自己被跟蹤,不都應該緊張得要命,然後想辦法擺脫跟蹤的嗎?
時青雪這樣會不會太隨意了啊?
不過被時青雪這麼一說,魏子朝一開始的緊張情緒還真的減輕了不少。
只是說:“探聽是敵是友不難,但屬下擔心會有危險。”
“嗯,那就不要探了。”莫君揚點點頭,算是應了魏子朝的話。
可答應得太爽快,魏子朝反而放心不下:他家主子什麼時候那麼好說話了?
魏侍衛遲疑了一下,執着地問:“那主子準備如何處置?”
莫君揚聳聳肩,輕描淡寫道:“不處置,他們既然那麼愛跟着,就讓他們跟着吧!”
“可是這樣一來,主子的行蹤不就暴露了嗎?”魏子朝更加不明白了。
他們一開始選擇不聲張、輕車簡行就是爲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蹤,來個出奇制勝。
可現在明擺着有人要探聽他們的行蹤,若是不及時制止,還搞屁的出奇制勝呀?
魏子朝鬱悶不已,時青雪卻好像從莫君揚的話裏聽出一點名堂。
不由得雙眼一亮,長長的睫毛‘撲扇’、‘撲扇’地眨,狡黠一笑,“我知道了,你是想給他們送消息,對嗎?”
莫君揚也笑了,心情大好地揉了揉青雪的腦袋,點頭,“嗯,左右也是要隱瞞行蹤,就不如來個徹底的方法。”
魏子朝看看莫君揚,又看看時青雪,滿頭霧水,急道:“你們到底在說什麼?爲何讓他們跟着咱們,還能隱瞞行蹤啊?”
天底下能有那麼便宜的事情?
魏子朝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