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子是莫君羽當上皇帝后才被派到身邊伺候的,平時也就傳個話。
別的太監都羨慕小喜子被安排了個那麼好的差事,其中心酸卻只有小喜子一個人知道。
他現在都快要被嚇尿了好麼?!
不過結巴也一下子被嚇沒了。
回話的聲音利索無比,“啓稟皇上,時家六娘求見。”
說曹操曹操到。
莫君羽頗有意味地瞥了莫君揚一眼,心情大好,“宣。”
時青雪隨着小喜子走進門,看到莫君揚的時候,眼中明顯閃過一絲怔愣,但很快就被她壓下來了。
她上前一步給莫君羽請安,“臣女見過皇上。”
“雪妹妹不必多禮。”莫君羽和藹可親地將人叫起來。
那笑容燦爛得讓時青雪後背發涼,下意識地看向莫君揚,眼帶疑惑。
莫君揚只是輕輕對她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可這會兒時青雪實在沒有跟他心有靈犀的本事啊!
時青雪傻傻地看着莫君揚,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是好。
莫君羽就好像沒有看到兩人的‘眉來眼去’,語氣和善地問:“雪妹妹今日來找朕,所謂何事?”
時青雪被問起,也只得斂去心中情緒,如實回答:“啓稟皇上,您應該聽聞臣女姐姐有孕之事。”
“有所耳聞,雪妹妹今日進宮,可是想要給寶寧郡主請御醫?”
莫君羽大方表示,只要時寶寧需要,宮中的御醫想請誰就請誰。
時青雪搖搖頭,“多謝皇上關懷,但大姐姐已經有沈神醫幫忙照看,暫時無需麻煩宮裏的御醫。”
“喔?那不知寶寧郡主還需要什麼呢?”莫君羽問。
時青雪答:“臣女姐夫聞人熾受陛下恩寵,在護城軍任職,按理說應當勤勉當值,日日不休,但奈何大姐姐的身體有恙,姐夫實在放心不下,故而拖臣女進宮親自向陛下告假,還望陛下恩准。”
雖然是聞人熾的假期已經得到了上司的准許,但這種事總是要知會掌權者一聲的。
不巧的是今天早上時寶寧偶感風寒,狀態很不好,整個人杜病蔫蔫的,聞人熾實在放心不下。
時青雪這才主動請纓進宮。
她想,大臣請假這是常有的事情,左右不過就是動動嘴皮子知會一聲的事情,因而也沒怎麼放在心上。
誰想莫君羽聽完她的話後,卻露出驚訝又爲難的表情,道:“這事兒可就麻煩了。”
時青雪不明所以地擡眸看向莫君羽,不知道‘麻煩’在什麼地方了?
莫君羽溫和地說:“朕剛已經草擬聖旨,讓聞人將軍以欽差的身份替朕往江州走一趟。那兒正盛行瘟疫,百姓傷亡無數,朝廷必須馬上派人前去穩定民心。”
青雪聽到莫君羽這番話後,嘴角不由得一抽。
瘟疫這東西,不經意間就能死一大片人,簡直比戰爭還要可怕。
現在莫君羽明說了江州盛行瘟疫,還把聞人熾派去,轉頭就說要把聞人熾派去。
是想要嚇破人膽還是怎麼着?
這都什麼事呢!
如果真的要從中二選一,時青雪也寧願上戰場,也不願意一不小心染了瘟疫,以那種憋屈的死法折在了某場瘟疫之中。
時青雪當然不能替聞人熾應這麼坑爹的事情,趕緊推了。
莫君羽露出爲難的神情,嘆道:“這可如何是好?江州一行勢在必行,朕人選已定,若是沒有能夠代替聞人將軍的,朕可不好換人。”
他說是這麼說,視線卻一直在時青雪身上打轉。
到這會兒,時青雪哪裏還能不明白莫君羽的目的是什麼?
按說如果她沒有在這裏見到莫君揚,情勢所迫,說不定還真就一口答應下來代替聞人熾去一趟江州。
可是莫君揚剛纔衝她搖搖頭了,應該就是讓她不要答應莫君羽。
這倒讓時青雪有些無措。
一邊她不可能看着聞人熾在這個時候被派去江州;另一邊,眼前明擺着就是一個坑,她若是再不管不顧就往下跳,也未免太傻了點吧?
正當時青雪猶豫不決的時候,一直在旁邊裝壁花的莫君揚開口道:“皇上不必爲此犯愁,臣願前往江州。”
莫君羽終於露出了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心說:莫君揚,終於也有你認輸的時候啊!真是好啊!
“莫世子心繫災區百姓,主動請纓,實在令朕心甚慰、朕心甚慰啊!”莫君羽打着官腔,說了一堆的好話。
結果莫君揚只是垂首低眉,一副‘你可勁說,我就聽聽不說話’的模樣,讓莫君羽那番話也沒了說下去的意思。
他撇撇嘴,暗道這人還真的一點都不好相與,好不容易盼着對方認個輸、服個軟,可這才持續了多久,又原形畢露。
莫君羽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也沒有強求那麼多。
收了寒暄的心思,轉而對時青雪道:“朕有意再派一人從旁協助莫世子,兩人一同前往江州,雪妹妹可願意擔此重任?”
時青雪聽到莫君揚主動要求去江州的時候,柳眉都快要豎成了川字。
她當然知道對方這是替她解圍,但她心裏就更加不安了。
現在莫君羽一問,她幾乎沒來得及思考就點頭答應,“臣女願往。”
“好,那事情就這麼定了。”莫君羽一錘定音。
說罷,他就讓二人跪安了,從頭到尾都沒有再給莫君揚說話的機會。
莫君揚走出上書房的門,將時青雪拉到一棵樹下,皺眉問:“我不是讓你別應嗎?你怎麼就給應了下來。”
時青雪也滿臉不高興,“剛纔那個情況,我能不應嗎?”
想了想,她忽然又有些明白過來,擔心地看向莫君揚,“陛下剛纔鬧這麼一出,其實是想要算計你的?”
莫君揚頷首,遲疑了片刻,才說:“沒錯,所以就算你不答應,他目的達成也肯定不會再要你去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時青雪想的是既然都答應下來,那去江州也不無不可。
莫君揚聽到時青雪無所謂的話,冷硬的臉上情緒複雜。
半晌,才輕輕地說:“我以爲你會想要親自去北地的。”
至於去幹什麼,兩人心知肚明,就不需要刻意點出來了。
時青雪被說中心思,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蠻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視線盯着地上,腳尖踮起,輕輕在地上畫圈。
小聲地說:“你都猜到了啊!”
莫君揚點頭,“嗯,而且莫君皓一日沒有被抓,這件事就不算完,我也沒辦法放心。”
時青雪擡眼掀了莫君揚一眼,輕輕反問:“難道讓你一個人去江州,我就放心了嗎?”
莫君揚頓住了,看向時青雪的眼眸猛地發亮。
雖然他的臉上仍沒有太多的表情,但眼中的熱度就好像要把時青雪給燒着了。
時青雪不自在地咳了兩聲,撇開目光,轉而問道:“對了,你不放心什麼?”
莫君揚的眼睛亮得嚇人,溫柔幾乎抑制不住地滿溢出來。
他就這麼一直看着時青雪好一會兒,才接話,“莫君皓早與涼國有勾結,上次涼國王爺耶律安塵那麼鬧騰,未必沒有他的手筆。此番他被指弒君殺父,在京都算是徹底完了。
他現在唯一的機會就是與涼國合作,一路揮師南下,用武力成就他的皇權之路。他那點親兵或許不難解決,但是涼軍卻不是好相與的,如今也說不準涼國會幫他到什麼份上,一切都是未知數啊!”
莫君揚的聲音不疾不徐,將莫君皓一直盡力隱瞞,自以爲是底牌的祕密都掀了個遍,對時青雪毫不隱瞞。
時青雪聽着又皺了眉。
她當然不願意看到莫君皓再鹹魚翻身,不過此時卻不是她考慮這個時候,只好說:“雖然莫君皓與涼國有所勾結,但涼國人也不是傻的,若無利可圖,肯定不會爲了莫君皓的‘皇帝夢’拼命的。
爹爹在與涼軍對戰一事上很有經驗,涼軍屢屢在時家軍手上喫癟,皇上派爹爹去,從氣勢上就能壓他們一籌,想來此戰並不會太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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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君揚也點點頭。
如果不出意外,事情確實會像時青雪說的那樣。
“那便,看看吧!”
既然時青雪都不執著一定要北地,莫君揚也沒什麼好堅持的了。
先前他一直不肯鬆口,就是擔心時青雪偷偷去了北地,而他卻遠在別處。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時青雪不在他的羽翼之下,甚至還很有可能受到傷害。
時青雪想想,又問:“陛下這回執意讓你去江州,那裏可是出了什麼事?”
她不相信只是一場瘟疫,值得莫君羽那麼急切地把莫君揚派去。
“暫時不知,不過這場瘟疫恐有蹊蹺。”莫君揚謹慎地答了一句。
這也是他不願意輕易踏進去的另一個原因。
剛纔上書房裏,莫君羽明顯有話沒有說完,也不打算再告訴他們。
他們兩眼一抹黑地去江州,豈不是等於洗白淨了給人送上門嗎?
時青雪也想到了這個問題,露出一個苦笑:“那現在可如何是好?”
“先不忙着動身,等南邊的消息穿過來,我們再看看情況。”莫君揚不疾不徐地說道。
大部分時候,男人都是保持着如此的雲淡風輕,自信滿滿。
時青雪也被男人運籌帷幄的自信感染了,輕笑點頭,“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