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青雪努努嘴,她沒覺得自己在取笑時寶寧啊?
她那是爲時寶寧高興呢!
不過董慧表情嚴肅,她也只好收斂了笑,乖乖轉過去,問:“孃親,你要同我說什麼?”
董慧拉過時青雪的手,說話的聲音有些低沉,“寶寧剛被大夫診斷有孕兩月餘,但秦大夫說,她的身子弱,這胎有些不穩,若是不小心照看,恐有意外。”
時青雪被董慧說得也緊張起來,“那姐姐便留在府中好好養胎,千萬不要太操勞了。”
董慧見時青雪還沒明白過來,又加重聲音說:“秦大夫的醫術也就那樣,今早兒也是因爲你姐姐下腹見紅才被發現。大夫只說靜養保胎,也沒有其他法子,這樣可如何能讓人放心?
你說是不是,青雪?”
若是時青雪先前還沒能明白過來,董慧最後那句意味深長的反問,也足夠讓她領悟。
時青雪眼中似有情緒一閃而過,但都被她低下頭擋住了。
隔了片刻,她才又重新擡起頭,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不知道孃親說這話,是想要青雪做什麼?”
董慧被時青雪直白的問話問得有些尷尬,笑容有些僵硬,一時反倒不好開口了。
她偷偷拉了拉時俊和的衣袖,示意對方來說。
時俊和臉上也有些尷尬,但他畢竟是幹過大事的人,很快就鎮定下來,道:“你姐姐這胎有些險,所以你娘是想你請人專門來照看你姐姐。”
“咦?”時青雪還以爲是什麼大事兒呢?
她歪歪腦袋,理所當然地答了,“這是應當的啊!孃親請人便是,何須與我商量?”
董慧埋怨地瞥了時俊和,怪他沒說清楚,只好自己開口:“這人選自然還是人人稱道的沈神醫最佳,只是……”
時青雪的笑容又淡了幾分。
她算是知道爲了什麼一家子人都猶猶豫豫的了。
爲了時青旻的事情,沈洛對董慧的印象也差到了極點,到最後甚至都拒絕再上門替時天佑診脈,董慧心虛,也沒臉再去瑞王府請沈洛。
但是這時候時寶寧的身體卻只有沈洛才能保證萬無一失,董慧不想到沈洛那裏丟人,更怕丟了人還請不到人,於是只好求助時青雪了。
“孃親是希望我去把沈神醫請來?”時青雪說的是問話,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
董慧硬着頭皮點點頭,“正是,你與沈神醫相識,你去請他,他看在你的面子上,想必也不會對此事置之不理的。”
時夫人的如意算盤打得很響:就算沈洛真的拒絕了時青雪,只要她跑到莫君揚面前哀求一下,哭幾滴淚水,莫君揚再下個令,沈洛不願意也得願意了。
時青雪看着董慧遮遮掩掩的神情,沒有多費口舌去問爲什麼對方不去請而要讓她去請這麼顯而易見的問題。
但她也沒有一口答應,只是抿了抿脣,淡淡道:“這事我會跟沈神醫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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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成不成,她沒說。
董慧也聽出這話裏的不保險,但她沒臉對時青雪下死命令,只死死攥着青雪的一雙小手,急切地強調:“青雪啊!寶寧可是你的親姐姐,你連對一個時寶靜都能關懷備至,可不能把你的親姐姐置之不理啊!”
這話說得,好像時青雪沒有請來沈洛,就是她冷血無情,將親生姐姐置之不顧了一樣。
時青雪沒什麼反應,時俊和就先不悅地皺起了眉,低斥:“慧娘,你說的什麼話?
沈神醫向來隨性而爲,不受拘束,當初就連陛下請他就職御醫院,他都不願意,可見他並不是一個可以強求的人。你又怎可以這等要求來規束青雪呢?”
董慧被時俊和訓得面露訕訕,小聲辯解,“我這不也只是希望青雪盡力而爲罷了!請不來我也不會怪她啊!”
說得好像她有責怪的權力一樣。
夏芒和冬霜在後頭聽了直翻白眼,她們算是見識到了董慧對她們主子的苛責。也是她們主子脾氣好,竟然一點都不在意。
時青雪臉上的神情淡淡,就像是沒有聽到董慧那些話背後的意思,又轉頭對聞人熾道了幾聲祝賀,纔開口:“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董慧站起身,臉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時青雪直接擋了她的話,“孃親不用擔心,我回去就會同沈神醫說這件事的。”
“回去就說?”時寶寧聽出這話的古怪。
時青雪不是回蘭尋別院嗎?怎麼就能同沈洛說了?
“最近幾日青旻的身體又不太好,有些發燒,所以沈神醫乾脆在蘭尋別院借住幾日,以便更好地照看青旻。”時青雪雖然不太認同自己孃親和姐姐的某些作法,但是她向來不會對自己藏私隱瞞。
家人沒有問起也就算了,問到了,她肯定會說的。
董慧聽了這話,臉上馬上又露出了笑容,激動地說:“沈神醫竟然就住在蘭尋別院,那真是太好了!那你快點回去跟他說,如果方便的話,還請他來時家住上一段時間,時家上下保證全力招待。”
時青雪微微頷首,起身就要往外走去。
這時候,時戒走了進來,“見過六娘,門外有人說要見您。”
時青雪一愣,什麼人會在這個時候找上門?
“誰?”時俊和低聲問了句。
時戒道:“正是沈神醫。”
董慧大喜,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頭啊!
她心心念念着沈洛,對方就馬上送上門來。
真是天助她也!
“還愣在這裏做什麼,貴客來臨,還不快快有請。”她這回說什麼也要把沈洛留下來。
董慧怕在東苑招待沈洛顯得不夠尊重,又把一大家子人都叫去了客廳。
冬霜在後頭跟着,忍不住跟夏芒咬耳朵,“夫人這兩人三面的本事真的越發嫺熟了。明明先頭對六娘和沈神醫不冷不熱的,還責怪他們救了大公子。結果現在大娘一有事要求沈神醫,這態度變化啊,那叫一個翻天覆地,我都沒眼瞧了。”
夏芒在冬霜開口的時候就分神注意了一下四周——現在也沒有哪個人有閒情逸致關注她們兩個小丫鬟——才緩緩鬆口氣。
然後遞給冬霜一個大大的白眼,沒好氣地低罵:“主子的事是我們這些下人可以非議的嗎?你這丫頭,說幾次都管不住你的嘴,遲早給我惹事!”
冬霜吐吐舌,顯得很不以爲意。
夏芒也拿她沒了辦法,只好再次牽了牽冬霜的衣袖,把人往會客廳拖。
董慧這一路走來都笑容滿滿,對接下來的會面更是充滿了期待,滿腦子都在想着要用什麼好處條件把沈洛留下來。
可等她真的看到沈洛的時候,她臉上的笑容就揚不起來了。
更準確地說,是在看到沈洛懷裏的奶娃娃的時候,她就笑不出來了。
時青雪驚疑地看着沈洛,“你怎麼把青旻帶來了?”
沈洛彷彿沒有看到董慧一下子沉下來的臉,對着時青雪無奈地嘆氣,“我能有什麼辦法,是莫世子讓我把人送來的。”
他一個大男人,抱着一個三個月大的小嬰兒,真的很費勁的有沒有!
沈洛多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把這個奶娃娃摔地上了。
一見到時青雪就好像看到了大救星一樣,一刻都不停留,直接把時青旻塞回青雪的懷裏。
纔算是鬆口氣似的擦了擦額上的汗珠,嘆道:“我這回算是‘物歸原主’了,我跟你們說,以後你們要我看病可以,可別讓我帶娃娃了,真的搞不定啊!”
沈洛只是這麼隨口一句抱怨,卻把董慧喉嚨裏那句‘你做什麼把他帶來’的話給噎了回去。
董慧這時候才意識到,她還得求着沈洛給時寶寧看病的,可不能在這個時候把沈洛給得罪了。
至於一個時青旻。
董慧捏着鼻子就當作沒看見吧!
她強忍着心裏那股子見到時青旻就渾身不舒服的感覺,對着沈洛擠出一個笑容,溫聲問:“沈神醫光臨敝府,真是讓敝府蓬蓽生輝,沈神醫請坐。”
隨即又對下人喊:“還不快點給沈神醫上茶。”
沈洛:“……”
這大概是沈洛來沈家那麼多次頭一回得到董慧如此‘熱情’的招待,反常得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沈洛抖了抖,滿臉都是難以言喻,忍不住朝時青雪看過去,無聲詢問:國公夫人今天吃錯藥了嗎?
時青雪也有些被董慧的熱情嚇到,但轉念想起董慧這般作爲是爲了什麼,只得回給沈洛一個苦笑:你就受着吧!今天你可是我們家的貴客啊!
沈洛只好強忍着掉頭就跑的衝動,真的在位置上坐下。
“時夫人有何事,不妨直言。”沈洛不習慣轉彎抹角,直接把問題丟給董慧。
聲音直白嚴肅,卻也是告訴董慧:他沒空陪着虛與委蛇,有事說事,沒事滾蛋。
董慧笑容一僵,到嘴的恭維話又咽了回去,只得老老實實將自己想要請對方替時寶寧調養身子的請求說了。
末了還不忘許諾:“若是神醫肯答應,神醫大恩,時府上下沒齒難忘,今後若是有什麼時府幫得上忙的,也請神醫儘管開口。”
董慧說完後就擡頭去看沈洛,見對方只沉着臉不說話,又不由得心中打鼓。
沈神醫這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