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君揚出了宮,就見曲月白在馬車上等着。
他一上馬車,曲月白就忍不住問:“怎麼樣?”
沒頭沒尾,莫君揚卻知道曲月白想要問什麼。
莫君揚也沒有瞞着曲月白,簡單將他剛纔與莫君羽的談話都說了。
曲月白聽後,蹙眉哼道:“他這個皇帝當得可真是瀟灑。先不說他的冤屈還是你幫他洗脫的。單說這幾日,他興高采烈地準備自己的登基大典,把善後的事情全部丟給你也非一個帝王的擔當啊!”
曲月白越說越氣。
莫君揚向來都是那種優哉遊哉的人,可這些天,爲了莫君羽的帝位,他忙得幾乎可以說是腳不沾地,與各黨派勢力虛與委蛇。
就是爲了確保莫君羽的登基大典不被破壞。
連他看着都有些心疼自家主子了,可莫君羽真真‘貪心不足蛇吞象’,竟然還指望莫君揚幫他徹底解決隱患。
做夢!
真當莫君揚是他的手下就可以肆意使喚了嗎?
那怎麼不把皇位拱手相讓呢?
曲月白爲自家主子忿忿不平,但莫君揚卻好像沒有太多這樣的負面情緒——這傢伙向來看不出表情。
“阿揚,你都不生氣的嗎?”曲月白疑惑地看向莫君揚。
莫君揚神情冷淡,“氣什麼?你都幫我生氣完了,我還有什麼好氣的?”
曲月白:“……”他能不能把剛纔的氣憤全都收回去,然後丟個‘活該’糊對方一臉啊!
“左右,這也不是我的事。”莫君揚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又添了一句。
曲月白心中的氣憤這才減輕了一點。
好在,他們的主子淡漠,卻也不是那種任人拿捏之輩。
起碼莫君羽想要掌控他們主子……等下輩子吧!
曲月白稍稍安心,這才發現馬車行走的方向似乎有點不對。
“這……”曲月白剛想說點什麼。
莫君揚便對他點點頭,“蘭尋別院,你去嗎?”
曲月白瞥了眼疾行的馬車,語氣死板的反問:“如果我說不去,你會直接把我丟下馬車嗎?”
莫君揚對他笑了笑,沒說話。
得,還真是!
曲月白認命地跟着莫君揚去了蘭尋別院。
他們到的時候,時青雪正好給時青旻喂完食物,見到兩人,面上一喜——主要是對着莫君揚的——就問:“事情都解決了嗎?”
莫君揚點點頭,“莫君皓已經被關押進宗正寺大牢,你……”
他難得有些猶豫,隔了會兒才問:“你要去看他嗎?”
曲月白全程圍觀兩人的互動,一開始就對時青雪竟然猜到了莫君揚是解決完事情纔來蘭尋別院喫驚不已——這人完全不知道兩人先前早就約定好了,莫君揚把所有事情都解決掉後才能去找時青雪——還當兩人真的那麼心有靈犀。
接着,又聽到莫君揚問到時青雪是問題,更加喫驚得說不出話來。
傳說中,時家六娘曾戀慕過四皇子莫君皓,這件事在很多人耳中都不是什麼祕密,曲月白自然也有所耳聞。
所以曲月白才更加喫驚,他家主子什麼時候那麼大方了,竟然准許時青雪去見莫君皓最後一面?
至於莫君皓理論上是被祕密關押不見任何人這個問題,曲月白直接忽略了。
先不說勝者爲王,當權者才又說話的權力,單就說莫君揚對時青雪的寵溺。
這個問題也絕對不會是問題。
時青雪聽到莫君揚的問題後,也皺了眉,下意識地看了曲月白一眼。
曲月白立即表示:“我是來探望時大公子的,現在就帶他出去玩。”
然後不等時青雪表態,就先抱着時青旻直接走出房門,還體貼地替兩人關上房門。
時青雪被曲月白這一氣呵成的動作逗笑了,臉上的嚴肅表情一鬆,笑嘻嘻地說:“君揚,這輩子的曲先生可比上一世好玩多了。”
上輩子曲月白位居京都首輔,是莫殤帝麾下當局無愧的第一人,能力出衆,又對莫君揚忠心耿耿。
莫殤帝的‘暴·政’穩穩延續五十年,最終滅亡也不過是因爲莫君揚一死,莫家無後才被外族趁機親佔罷了。
莫君揚在位的時候,誰也沒有膽子挑戰這位皇帝的權威。
而這其中,自然少不了曲月白的‘同流合污’。
事實上,曲月白文韜武略都很讓人敬佩,只是上輩子他太早就坐上丞相的位置,加上莫君揚又冷漠得猶如一潭死水,帶着這位丞相大人也爲人死板,甚至到了有些迂腐的地步。
哪裏像這輩子如此表情生動啊!
莫君揚漫不經心地點點頭,顯然對時青雪提起曲月白這個話題沒什麼興趣——要是換個別人,估計他連理都不會理。
時青雪無奈地笑了。
她知道莫君揚在等她的回答,只好開口:“我不想見他。”
莫君揚的死人臉上終於表露出類似於‘驚訝’的情緒,劍眉高揚,“爲什麼?”
他知道,時青雪對莫君皓一直有種執念,而如今莫君皓被下獄,她難道不想去看看自己的死敵是如何落魄困潦嗎?
時青雪眨眨眼,看向莫君揚的眼中帶點無奈。
她停頓了好一會兒,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說法。
半晌,她才放棄似的開口:“好吧,我實話跟你說吧!之前……是我執着了!”
她深吸了口,“說起來,他其實根本不知道我爲什麼會恨他入骨,而我也無意跟他解釋那些這輩子不曾發生的事情,既然如此,那我有什麼必要再見他呢?”
在衆人眼中,時青雪與莫君皓不過是分屬兩個陣營的人。
可以說是最大的仇敵,也可以說毫無關係。
時青雪去見了莫君皓,反而顯得兩個人好像有什麼關係似的?
莫君揚沉默了一下,又問:“你不恨他了嗎?”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動什麼似的。
事實上,莫君揚想問的遠不止這些。
他想問:上輩子的血海深仇你都能如此輕易的原諒,你是不是還對莫君皓有什麼感情?就算不是愛,莫君皓對你而言也是不一樣的嗎?
時青雪沒有聽出莫君揚更深層的意思,但單是他口上的問題就足以讓她訝異地睜大眼。
想都不想就反駁:“怎麼可能?”
莫君揚:“……”
時青雪:“我又不是那種以德報怨的白蓮花,即便上輩子是上輩子,他對我做過的事情沒能再次發生,但發生過就是發生過,我怎麼可能原諒他?
再者,這輩子他還幾次三番地算計於我,我就是腦袋被驢踢了也不可能原諒他的啊!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莫君揚被問得說不出來,事實上,他也想問時青雪到底是怎麼想的?
既然還恨,爲什麼又對莫君皓的處置一點都不關心呢?
時青雪艱難地從莫君揚擰起的濃眉中讀出了他的意思,不由得失笑,“你想哪去了?我不理他只是因爲我現在忙着呢,纔不願意浪費心思再去落井下石什麼的,沒意思,也浪費我的時間啊!再說了……”
她忽然衝莫君揚狡黠地眨了眨眼,“不是有你嗎?我不信你會放過他?”
上輩子,莫君揚攻進皇城的時候,可是直接一劍將莫君皓斬於馬下,身首分離,死後暴屍荒野。
可見莫君揚對莫君皓也絕對沒有什麼情誼,既然有莫君揚動手了,那她又何必再在這件事上費神呢?
莫君揚對於時青雪這種‘你就代表我’的親密表示大爲滿意,臉上那點外露的壓抑一下子消失於無。
他上前一步握住時青雪的手,在青雪驚訝的目光中,輕輕地說:“你交給我。”
時青雪愣了一下,一時弄不清莫君揚說的到底是你的事交給我就行了,還是說你的人交給我。
不過……
不管莫君揚說的是哪個,她都甘之如飴,不是嗎?
時青雪臉上再次揚起燦爛的笑容,對莫君揚重重點頭,“好。”
莫君揚的心一動,忍不住低下頭在時青雪的額上落下一個輕柔的、不帶情欲的吻。
時青雪也仰起頭讓他親了,甚至在莫君揚快要離開的時候,伸手環住男人的脖頸,讓自己的臉頰在男人的臉側摩挲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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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霜興沖沖地推門進來。“六娘!”
時青雪被這一聲嚇得連忙收回手,後退兩步退出莫君揚的懷抱。
欲蓋彌彰地咳嗽了兩聲,才問:“什麼事?”
冬霜擡起頭,正要說話,就對上莫君揚那雙黑得嚇人的眼眸。
小心肝撲通撲通地猛跳,所有的聲音都卡在喉嚨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媽呀,莫世子的眼神好可怕,她是不是要被滅口了?
要死了要死了,現在跪下來跟世子大人求饒還來不來得及啊?
冬霜是個腦子不會轉彎的,被嚇成了根棒槌,傻傻地看着莫君揚沒了動作。
時青雪從尷尬中緩過神來,就看到這樣一副畫面,不僅好笑起來。
她用手肘偷偷撞了下莫君揚,示意對方收斂一下,才又問:“冬霜,有什麼事你就說罷。”
冬霜見莫世子終於沒再看她,這才心有餘悸地嚥了口口水,小心地說:“是時國公府來傳話,說是讓您回去一趟。”
“我?”時青雪疑惑地歪歪頭。
這個節骨眼,爹孃找她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