喫過飯後，錦顏又出去走了一圈。
果真好幾個粗壯的樹樁立在路邊，落了滿地的桂花，夜風吹來，濃濃的桂花香味撲鼻而來。
其實也沒那麼難聞。
她蹲下身子瞧了一會兒，掬起滿手的翠黃，又突發奇想將手中的花兒揚起來，在昏黃的光下，落了一場小範圍的桂花雨。
“姑娘？”
顫顫巍巍的聲音傳來，錦顏愣了愣。
見好幾個女子和男子手拿着布袋，正圍着她竊竊私語。
膽子大些的往前走一步出來，低低地喊了聲，見錦顏看過去後，她呼吸猛地一滯，“我……我們能裝點桂花回去嗎？”
她聲音很輕，有些結巴。
生怕再大聲點叨擾了眼前的貴人。
錦顏忙鎮定了神情，站起來後默默退到一旁，“抱歉，你們隨意。”
“多謝。”
“快，過來吧。這麼好的桂花，也只這裏有了。”
她忙招呼一羣人上前，大家小心翼翼掬起地上的桂花放在白色布袋裏，一派和諧。
錦顏又往後退出幾步，正欲轉身。
卻迎面碰到白日裏見着的江氏，她愣了一下，往身後看了眼，“你也是來弄桂花的嗎？”
“郡主知道大人爲何忽然要砍了這些樹嗎？”
錦顏笑了笑，“可能是有人不喜歡桂花香味吧。”
“姑娘快些去吧，不然剩不下多少了。”
錦顏步子輕快了些，只留下江氏站在原地好半天沒回過神來。
等她還想再追問的時候，錦顏已經走遠。
回到院子裏的時候，聞衍正立在長廊下，後背是昏黃的燈籠，在往上是微微上彎的屋檐，屋檐上掛了一輪明月。
錦顏嘴角揚起笑來，想到滿地的桂花就想笑，又覺得那些被砍了的樹怪可惜的。
“回來了。”
聞衍覺得自己做了對的事情。
她現在不生氣了。
能明顯感知到錦顏情緒很不錯。
她歡快地走到他跟前，鼻尖傳來濃濃的桂花香讓聞衍愣了愣，眼底閃過疑惑來。
“你……去了哪裏？”
“聽說某人把這裏的桂花樹都砍了，我就出去看了看。”
“公主與你說的？”
“嗯哼，我原先不知道這宅子裏種了這麼好的桂花樹，若是知道，也不會讓師父去做這事兒的，我又不是那麼不講理的人。”
聞衍愣了一下。
關於錦顏是不是不講理這件事，他無法評判。
眼前忽然一暗，純粹的沉香味道傳來，風吹來的時候他寬大的衣袍在她臉上輕輕滑動。
微癢，但很是舒服。
錦顏擡頭，見他神情認真地盯着她頭頂，很快，他伸開掌心攤開在自己面前，上面躺了三朵細細小小、嬌嬌弱弱的花兒。
淺黃的顏色，花蕊的地方顏色深了些。
好像，也挺可愛的。
錦顏盯着花兒發呆，又順着他手掌往上，“我若說，我現在沒那麼討厭桂花了，師父會覺得奇怪嗎？”
聞衍皺眉。
他努力理解她一會兒不喜歡，一會兒喜歡的變化。
若是旁人，他怕是根本不會在意。
可既然是錦顏，他希望自己能理解，卻發現理解無能。
錦顏噗哧一聲笑起來，直接把手搭在他手心，拽着人往房間裏去，“江姑娘是不是經常去找師父？”
“江姑娘？”
“嗯，今日從地牢出來後遇上的那個。”
“倒是經常見着。”
意思是他壓根不知道人家是不是找他去的。
“這樣啊……”
錦顏軟軟地回了聲，給他倒了茶水。
“我聞着她身上的桂花香味就挺濃的。”
她又說了句。
聞衍驚訝擡頭，“所以，阿顏是不喜歡她麼？”
錦顏愣了一下。
就……怎麼這時候又這麼清醒了。
她腦袋一片空白，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應該經常來摘花，所以身上味道會濃一些，你若是不喜歡，日後不讓她再來就是。”
“倒也不用。”
錦顏突然心虛起來。
“……”
“好，你說不用便不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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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以整個宅子的桂花樹爲代價徹底揭了過去，本以爲沒人知道，卻沒想到蕭統是個喜歡桂花樹的，自己纔出去一趟回來就見着滿院子的樹樁子，氣得不輕。
聽下人們說是聞衍的吩咐，又默默吞下口氣，問了聞衍。
聞衍只涼涼來了句，阿顏不喜歡。
於是……
蕭悅溪第二日同樣抱着蓮蓬出現的時候，臉色實在古怪，“你何時不喜歡桂花了？我見你喫桂花糕的時候也挺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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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顏面不改色。
“喜歡桂花糕是一回事，不喜歡桂花是另外一回事。”
說着，從她懷中抽了蓮蓬掰開，“明日帶我也出去走走，已經好長時間不出門，太悶了。”
“這事兒簡單。”
蕭悅溪把蓮蓬都擱在桌上，又挑出其中獨一無二的荷花插在瓶子裏，“江家今日送了帖子過來，幾日後想辦場宴請，爲太子和國師慶功，我皇兄已經答應下來了。”
“嗯？”
“皇兄說他們江家那姑娘眼睛都要貼在國師身上了，他們出手相助多半也是因爲江姑娘，你明白的吧？”
蕭悅溪把插了荷花的白色瓷瓶擱在桌子中間，朝着錦顏挑了挑眉。
錦顏笑了，“世上覬覦國師的人上到嫡公主，下至邊陲小鎮的黃花大閨女，他江家姑娘喜歡，不奇怪。”
蕭悅溪想了想，也覺得十分有道理。
“那你去麼？”
“去啊，爲何不去？”
說完後，她吃了顆蓮子，口中汁水的清甜瀰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