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哥兒太小,沒什麽好陪的,殷氏……好像變了一個人。
“叫汪平過來。”
進書房前,魏曕吩咐安順兒道。
安順兒點頭,去找汪平。
汪平是魏曕身邊伺候的另一個太監,才十三歲,平時負責一些端茶倒水的小事,聽安順兒差遣。
之前安順兒跟著魏曕去了京城,汪平留在了府裡。
“爺,您找我?”
汪平恭恭敬敬地站到了主子面前。
魏曕問:“我不在的這三個月,夫人與以前可有什麽變化?”
汪平下意識地撓了撓腦袋,瞄眼主子,他斟酌著道:“夫人平時也不使喚我,都讓金盞她們伺候,我就沒發現什麽太大的變化,不過,夫人比以前愛出門了,中元、中秋、重陽前都出過府,還陪楹姑娘出去過兩次,楹姑娘也經常來咱們這邊做客。哦,還有,重陽前,夫人的陪嫁管事送了一箱帳本過來,前幾日錦繡樓也給夫人送來了幾套冬裝,瞧著都挺鮮豔的,跟夫人以前穿得不太一樣。”
除此之外,汪平還發現個變化。
夫人更愛笑了,也更大方了,以前夫人見到他都要緊張一下,如今他上前行禮,夫人已經一副主子應有的姿態了。
汪平覺得,變了的夫人更美了,看起來更舒服了。
只是作為下人,他不能把這點也說出來。
魏曕:“只有冬裝變豔了?”
如果只是冬裝,殷氏便是為了他而打扮。
汪平回憶片刻,道:“也不是,秋天夫人穿的那幾身也挺明豔的,好像是夫人之前的陪嫁。”
魏曕薄唇微抿。
他在家的時候她穿得素淡,他走了,她打扮那麽好看給誰看?
“下去吧。”
汪平如釋重負,趕緊走了,心裡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三爺一回來就打聽夫人的變化,莫非察覺了什麽?
可三爺能察覺什麽呢,夫人還是那個夫人啊。
魏曕在書房看了一個時辰的書,然後來了後院。
殷蕙坐在次間的暖榻上看帳本,乳母與衡哥兒在榻的另一頭玩,衡哥兒似乎對娘親在做的事情非常感興趣,可他還不會爬,無法過來搗亂。
魏曕沒讓丫鬟們通傳,直接進來了。
乳母嚇了一跳,趕緊站到了地上,殷蕙仍然靠著迎枕,視線越過手中的帳本,看向白日裡很少踏足後宅的冷臉夫君:“您怎麽過來了?”
她這閑適的模樣,更加印證了魏曕的猜測,殷氏變了,不知為何變了。
“我來看看衡哥兒。”
魏曕道,同時掃了一眼屋裡的幾個下人。
乳母與丫鬟們連忙告退。
魏曕脫了鞋子,坐到兒子身邊,衡哥兒仰面躺著呢,手裡抱著一個赤金的鈴鐺球。
魏曕指著鈴鐺球問:“此物看著眼熟,是不是三妹的?”
殷蕙十分佩服他的記性,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的幼時玩物,他都能記得。
“是啊,七月裡我回娘家,帶了一箱海貨回來,給大家分著吃了,三妹妹客氣,送了這份回禮給衡哥兒,後來我們也就經常走動了。”
魏曕看著她道:“三妹性情爽朗活潑好動,難得你們能親近起來。”
殷蕙總覺得這話裡好像藏了什麽別的意思,但還是順著他道:“其實我與三妹的性情挺像的,貪玩好動,只是嫁到王府來,我怕無意間觸犯了什麽規矩,刻意收斂了一年,最近發現大家都挺好相處的,我也就放開了,敢吃敢穿也敢出門,正好合了三妹妹的脾氣。就是不知,您喜歡我保持哪個樣子。”
最後一句,她低頭對著帳本說的,刻意露出幾分羞澀。
魏曕想起了她剛嫁過來的時候,雖然一舉一動都緊張謹慎,一雙水潤的眼睛卻透出幾分不規矩來,只是慢慢的,那份靈動越來越少,彷彿一匹野馬,終於被人馴服了。
“隨你喜歡,我都可以,只是你與三妹不同,該守的規矩還是要守。”魏曕說完,開始逗兒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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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蕙松了口氣,剛剛她真怕魏曕要她繼續做那個謹小慎微的三夫人。
“怎麽突然看起帳本了?”
沉默片刻後,魏曕又與她說話了。
殷蕙如實答道:“那日回家,聽祖父提起有個管事做假帳,所以我也看看,免得被下面的人糊弄了還不知道。”
魏曕:“嗯。”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了,殷蕙看看窗外,廚房那邊的煙筒裡已經冒起了炊煙。
她收起帳本,對魏曕道:“我出去看看。”
魏曕頭也不抬地應了聲。
直到殷蕙走出去了,魏曕才抬眸,看了眼那微微晃動的棉布簾子。
他離家三個月,她竟然一點也不好奇他在京城都做了什麽,甚至連句“路途是否辛苦”都沒有問。
難道先前她對他的殷勤周到也都是裝出來的,因為陌生而怕他,現在不怕了,她乾脆也不裝殷勤了?
突然,一股暖流直直地落到了他手上。
魏曕猛地避到一旁。
衡哥兒的尿繼續打濕了一片墊子。
魏曕看看衣袍再看看手,冷聲朝外道:“乳母!”
殷蕙與乳母一起往裡趕,進來時,只瞥見魏曕跨進內室的背影,以及榻上咿咿呀呀自己玩耍的衡哥兒。
“哎,五郎尿了。”
乳母一邊檢查衡哥兒的褲子有沒有濕,一邊拋給殷蕙一個擔憂的眼神,會不會尿到三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