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本是安慰,可被握住之人卻突然間顯得十分激動。這話題觸到了喬季卡心底藏得最深也是最痛的那一根弦,那些事情不能想,只要一想,便如一把利刃在割肉挖心,那麼那麼的痛。
“但你能殺人麼”一句話,她咬牙而出“你能讓齊源一夜消失,但你能把齊樺給殺了麼你能讓他們給我父母親償命麼還有我這一副幾乎殘掉的身體,能還得回來麼這一切一切都能還得回來麼我就是要親手把他們都拖入地獄而且還得慢慢的、一步一個腳印的,讓他們永世不能翻身”
話到最後,女子幾近聲嘶力竭。整個兒人大口大口地粗喘,面色漲紅,全身都止不住地劇烈顫抖百里夜不得不把車靠路邊停下,然後用力握住她的手,直到喬季卡情緒趨於平穩,這才微鬆了口氣,然後一伸手,將面前這個可憐到讓人心痛的女人攬入懷裏
“不要被仇恨衝昏了頭腦。”他說,“你還有你的生活要過,還有那麼長的人生要往下走。如果你的存在只是爲了報仇,我告訴你,那樣的人,只能叫做活着,與生無關因爲心已死了,勉強支撐的,不過是一口氣。一旦你再無仇可報,那麼等着你的,就只是油盡燈枯。”
輕輕的將懷中女子拉至面前,四目相對的那一剎,百里夜自喬季卡的眼中看到了迷茫和脆弱。而喬季卡,則在百里夜的眼裏看到了真誠,和霸氣。
“喬季卡”他聲音再啓,帶了點點鄭重。“爲什麼要嫁給我這個問題我在新婚當晚就已經問過你。但是現在想想,那時候你所給我的答案,並不能夠讓我滿意。如果只是爲了報仇,你救我一命,完全可以要求加入百里帝國,我同樣也可以給你一間it公司,同樣也可以把齊源打壓得永世不得翻身”
話畢,車內現了一陣安靜。
本該喬季卡做答,但她的回答還未出口,便聽得百里夜又道:
“或者,你是想要一場比他們那時更隆重的婚禮要一個比齊樺的身份更高貴的丈夫”說着,又自顧地點了點頭:“嗯。那你提出嫁給我,還真是對了”
這話讓喬季卡下意識地就泛了個苦笑上來。爲什麼要嫁給他當這個問題再被擺到檯面上時,她突然就有一種衝動想要對其說出實情。想要告訴他,在自己還是一個小女生時,也有過對他的盲目崇拜,也曾經歷過那些把他百里夜當做夢中情人的日子。
於是開口,一句話不經大腦般脫口而出
“你想了那麼多答案,怎麼就想不到,其實是我真的很喜歡你呢”
百里夜微怔,反問她:
“是嗎”
已然回過神來的女子卻又苦笑搖頭,這搖頭也不代表是,也不代表不是。她只是不想再說下去,只是想把這個突然扯到這兒的話題就此止住。
“開車吧”輕輕地往後仰了一下,將自己的肩頭從他雙手中脫出,“我很累了呢,想回家去睡一會兒。”
“好”他點頭,心中又溢起那種莫名的溫暖。她說回家,那個帕堤莊園,那個以前連他自己都不將其稱之爲家的地方,她卻已經生出依賴。這種感覺真好。
引擎啓動,喬季卡重新窩回座椅裏,閉住眼,再不理窗外冬末景色。
然,那些一直被壓至心底最末角落不願被輕易翻起往事,卻執着地不想放過這個努力用堅強支撐起來的女子。
她無奈,話到底還是只說一半。她喜歡他,是的,應該是有那麼一點點喜歡的吧可若不是在她還是小女生那樣的年紀,就對這個從未謀過面的商業帝國之王生出出那種崇拜偶像般的好感,又怎麼會激怒了齊樺不激怒他,又怎麼會陪上自己的清白又怎麼會不得不對那齊樺死心榻地
她爲那一場莫名奇妙的感情事件付出了多大的代價不報仇,不甘心啊
這一切說到底,百里夜啊百里夜,這真的就是宿命。你我從前根本就不相識,可你卻早就已經主宰了我的整個兒人生。這筆帳算下來,如今我跟你要一場婚姻,也不算爲過。而我,也是給了自己一個交代。僅此而已。
想着,發上有只大掌輕揉過來。她側目而去,是百里夜也正在向她這邊看過來。四目相對時,喬季卡有些微的閃躲。就好像剛剛那一番心思會在對方那深邃的目光下被一一窺透。
卻不想,對方一開口,竟是道:
“卡卡其實你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只一句話,便再也不說,自收回手,又重新放到方向盤上。“回家”
百里夜總是很忙,以至於一個星期過去,喬季卡能見到他的次數一個手指頭都數得過來。而且見面的時間也只能以分鐘計算。他經常是回到帕堤莊園晃一圈,然後就又驅車離開。她幾次想問問it公班尼路的事,卻都沒有機會開口。
但家裏下人對她的照顧卻比之前更細緻入微起來,甚至還會一天三次把不同的補品送到她的面前。吃了幾天,她總覺不太踏實,便去問徐德。但對方的回答是:
“夫人少瘦了,要好好補補。”末了,還補上句:“這是少爺安排的。”
於是,喬季卡很努力的喫,每一碗補品都喝到見底,不留一滴。以前上學的時候總想着減肥,但凡甜品、大補的食物都被其列爲拒絕往來戶,不管任何場合都絕不會嘗上一口。然而,現在呢現在的情況是,不管她怎麼喫,哪怕喫完了還馬上躺到牀上去補一覺,卻還是半斤肉都不會長。
她的身體就好像被某種魔法給定住了一般,就停留在一個瀕臨潰散的邊緣,只見其被傷痛一點點的吞噬,卻不見有半分好轉。
慢慢的,她就也就主動放棄。
這日上午,陽光暖得十分舒服,風清雲淡,吹來時帶着清甜的氣息,是初春來了。
喬季卡窩在院子裏的一張搖椅上,純北歐風格的搖椅,象牙白,把手是兩只酣睡的丘比特。她就躺在那上面搖啊搖,偶爾看一眼幾幢同樣北歐風的別墅,總會有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這樣的狀態幾乎已經成了喬季卡的習慣,一般情況下,只要一喫過早飯便會有下人把椅子擦乾淨搬到陽光充足的地方。還會在旁邊放一張與這椅子配套的長桌,上面擺了幾樣時令水果和點心。
只是今天的愜意未及享受太久,但見得一輛車子緩駛入百里家大宅,又在她的面前緩緩停住。
徐德走上前,俯身輕語:
“少夫人,是少爺的私人醫生葉霜小姐到了。”
喬季卡“嗯”了一聲,上揚的音調,表示疑惑。
徐德再道:
“是少爺請她過來的,說是給少夫人再看看身子。”
“哦。”她微微點頭,卻不太明白這“再看看身子”是什麼意思。上次住院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個多星期,她雖也算不上太好,但因爲這幾年一直就是這樣,便也沒覺得太異常。
再說,醫生看病都是在醫院裏,這上門服務的,雖說是私人醫生,可該怎麼檢查呢葉霜是中醫嗎要像中醫院那樣伸手號脈嗎
思緒間,從車子裏走出的女子已到了面前。喬季卡有點懶洋洋地擡起頭,但望着面前這個一身藍裝的冷面女子,突然就問:
“是因爲面冷,所以喜歡穿藍嗎還是因爲喜歡穿藍,所以習慣性地就會面冷”
葉霜微微一愣,沒想到她會扔出這麼一句。不由得低頭撫額,只道這位少夫人的想法真的是很奇特呀
“葉小姐,請坐”有下人搬了椅子過來給葉霜,她點頭謝過,然後便在喬季卡的對面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
喬季卡衝她笑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便就乾脆不言,仍是靠在那躺椅上一下一下地蕩。因爲來的是女子,便也沒了像之前接待西門宇時那樣的拘束,她甚至連眼睛都是半睜着的,看起來像是馬上就會睡着。
葉霜就盯盯地看着她,雖然有點不太禮貌,但喬季卡決定不跟她計較。當醫生的麼,這樣直勾勾地看人,八成就是職業病。她若連這個都計較,那就實在太小肚量了。
很快地,見她完全沒有反應,葉霜便不得不將目光收回。再看過去時,卻已然做了調整,不再那樣犀利和冷漠。
喬季卡卻突然笑了,再開口時卻是道:
“現在好了有點初春的暖意融融。你知不知道剛纔看我的眼神,就好像帶着醫院裏慣有的那種消毒水的味道。”
葉霜再次撫額之前是誰說這位少夫人是平易近人又清清淡淡那一類型的嗯,平易近人是沒錯,言談間清清淡淡也算是可圈可點。但她說話實在是很到位,而且也很噎人。不得不承認,她被這位少夫人給搞得無奈了。
不過,再無奈,也不至於忘了此行的目地。百里夜特地讓她來帕堤莊園,爲的就是跟面前這個女子好好地談一談她的身體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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