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白玉
蕭慕衍在雕花藤椅上坐下,手裏端了一盞茶,慢條斯理的推着茶蓋,“論做賬你不及香滿樓的符溢,論圓滑世故你不及南風館的宋福,論武藝文采你不及金玉堂的齊玉軒,那麼多管事,知道當初本王爲什麼獨獨留你在府裏嗎?”
他聲音冷然,不疾不徐中,自有一種泰山崩裂之勢。
葛管事在王府兢兢業業十餘載,還從未向今日這般被王爺提溜出來問過話,他打了個寒戰,渾身都彷彿置身在冰窖裏,心中滿是驚懼,“屬下知道,王爺是看中屬下的摳門,節省。”
蕭慕衍薄脣輕勾,劍眉微動,“不錯。本王覺得你這樣的人能爲本王守住家業。”說着蕭慕衍將茶盞放下,看向他,“這麼摳門的你,怎麼會想到給白玉喫燕窩的?”
“本王竟不知,府裏的一條狗喫的竟比人還好。”
葛管事深吸一口氣,他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他噗通一聲跪下道:“白玉的喫食是蘇大小姐定下的,當時王爺也未曾表態,屬下便以爲……”
“以爲本王愛屋及烏,昏頭至此?”
葛管事腦門不斷滴下汗珠,難道不是?可他不敢質問蕭慕衍,除非他不想活了。
今日也不知這殿下是哪根筋不對,竟然查起了這等小事。
看着跟了自己十餘年,已經兩鬢斑白的葛管事,蕭慕衍端着茶盞陷入了沉思。
他揉着額頭,是他的縱容疏忽,才讓王府裏的人都以蘇玉嬌馬首是瞻,然而以前的他,也確實未曾在意過這些。
現在也不知怎麼的,反倒斤斤計較起來,着實有些可笑。
葛管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汗水,垂頭道:“王爺可是覺得白玉的喫食太好要清減些?”
蕭慕衍摩挲着茶盞,眸子半開半闔,“白玉病了,或許是喫得太好的緣故。”
藍心不可置信的擡頭,急促道:“不是這樣的王爺,白玉胃口十分刁鑽,若非這些喫食其他的它根本不喫。而且白玉往常都是這麼喫的,也沒見出什麼問題,或許……或許是今早的燕窩出了問題。”
蕭慕衍深眯着眸子,“燕窩能出什麼問題?”
藍心咬了咬脣,一副豁出去了的樣子,“早上奴婢給白玉拿的燕窩經過了春梅的手,一定是她在燕窩裏動了手腳,所以白玉才……”
不等藍心說完,風雷便嗤笑一聲,道:“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一件事,不知該不該稟報殿下。”
蕭慕衍實在沒什麼耐心管這條狗了,他也不會治病,興致缺缺,不太想過問。
“是有關二小姐的。”
“說。”蕭慕衍眸子如閃電般看向風雷。
“藍心說早上的燕窩是經過了春梅姑娘的手的,這話沒錯。因爲早上的燕窩本就是春梅姑娘熬了要給二小姐送去的,結果藍心不由分說便搶了春梅姑娘的燕窩,害得春梅就着剩下的燕窩又加了些許小米進去給二小姐湊合着熬了一碗送了過去,現在藍心卻倒打一耙,說是春梅在燕窩裏動了手腳,你怎麼不說是你自己搶了春梅熬的燕窩呢?”
“奴婢……奴婢不知道,以爲那就是給白玉喫的燕窩。再說……以往二小姐哪裏有這種待遇,奴婢不是故意要搶春梅的,還請王爺明鑑。”
蕭慕衍聽後神情冷冽,雙眸森冷宛如寒冰,讓人心頭髮顫。他緩緩看向藍心,周身冰冷的氣息向四下裏瀰漫。
這……這是怎麼回事,王爺怎麼忽然之間變得這麼可怕?
“你照顧白玉這麼久,你不知道,狗是不能喫燕窩的?”
“什……麼。”藍心瞪大雙眼,這個她是真的不知道。
以往端給白玉的燕窩都是她偷偷吃了,只會給白玉留一小點。今日搶了春梅的燕窩,她嚐了嚐味道實在不怎麼樣,那質地還不如往日白玉喫的,沒喫兩口便扔給了白玉,沒想到白玉吃了便開始拉肚子。
藍心心裏一驚,此時,她也不知該如何應對這個氣勢凜然的男人。她抖着手,快速轉動腦子道,“這……這是蘇大小姐吩咐的,奴婢也沒多想。”
葛管事也快速道:“這確實是蘇大小姐以前吩咐的。”
蕭慕衍沉默着,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狗是不能喫燕窩的。
蘇玉嬌懂得一些藥理,這麼簡單的道理她不會不懂,可她爲什麼要給狗喫這個?
他目光落到白玉身上,黑瞳深處,有一絲迷離。
許久之後,他平靜了下來,劍眉微動,目光也凝合到一處。院內無人敢大氣出聲,一片寧靜。
半晌,他終於開口了,“海棠苑的事兒調查得怎麼樣了?”
一個上午過去了,若是葛管事什麼都沒查出來,明日王府怕是要換新管事了。
想到這裏,風雷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受。
葛管事摳門,卻對王府十分忠誠,他不僅對別人摳,對自己也摳。
一牀被子睡了十年從未換過新的,每次喫飯都是喫殿下剩下的,爲了能幫府裏省錢,幾乎是絞盡腦汁的算計着每一個銅板的用處。
如今敬心敬業的管事,普天之下怕是再也找不出來第二個。
府裏的人雖然怨聲載道,可他以身作則又讓很多人自覺的閉了嘴,王府該奢侈的地方奢侈,該節儉的地方節儉到這裏看不出來是王府的一隅。
葛管事快速整理了一下思緒,隨後神情複雜的道:“查出來了。”
“是後廚的雜役王鍇做的,人已經捆起來了,王爺可要親自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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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雜役?”蕭慕衍眸色深深,“動機是什麼?”
“屬下還沒來得及審。”
蕭慕衍起身,腳步不停,吩咐風雷道:“把她的舌頭割了。”
“是。”
葛管事一怔,以爲是要割自己的,當即嚇得暈了過去。
藍心也以爲是葛管事倒了黴,可看到風雷抽出劍,往自己走來時,她不可置信的捂住嘴巴,“不……不是的。”
“把手拿開,否則你的手一起削掉。”風雷冷冷的看着她,冷得就像沒有生命的一把劍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