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燭火跳動，浮動着若暗若明的光亮。
明明溫馨的氣氛，卻顯得有些僵滯。
“姒兒……”
僵持片刻，姜洛塵終於率先打破沉默，朝她伸出了手。
他的手，五指修長、骨骼分明。
猶如上等白瓷。
沈姒煙淡淡瞥了一眼，卻避開了。
在他對面坐下，平靜與他對視。
面對她這樣的態度，姜洛塵無奈嘆道：“姒兒，你聽我解釋。”
沈姒煙攏了攏身上衣襟，緩緩爲自己倒了杯茶，平靜淡然：“好，我聽你解釋。”
看她捧着茶杯小口小口輕啜，他道：“我本來想避開你，沒想過會與你遇上。”
沈姒煙淡淡掀起眼簾看他：“我想聽的不是這些。”
“姒兒，當初他們攻打祁靈雖是獨孤曄謀劃的，可是殺入皇宮，親手斬下我父皇人頭的，卻是夏胤玄，所以我非殺他不可。”
姜洛塵下頜線緊繃，周身泛起一股凜冽殺意。
沈姒煙再次低頭喝了口茶，緩緩道：“所以你一直沒有對我坦誠自己的計劃，以身涉險，只爲了報仇？”
姜洛塵左手捻動佛珠，聲線冷了下來：“姒兒，這是最好的機會。”
“是啊，只可惜……被我破壞了。”沈姒煙輕嘲。
姜洛塵薄脣緊抿：“姒兒，我不想你被這些仇恨沾染，只是想——”
“想保護我？”沈姒煙聲音淡涼：“姜洛塵，你有沒有想過，你要是出了事，我該怎麼辦？”
“你的仇人不止夏胤玄吧？之後是不是還要謀劃着怎麼去殺了朝雲帝？”
姜洛塵黑眸一縮，並未否認。
殺父之仇，亡國之恨，沒齒難忘！
師父從小就在他心中種下仇恨的種子，如今已然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
從前他心中只有復仇，可如今卻多了一個她。
“姒兒，我不會有事，相信我。”
沈姒煙目光平靜地看着他：“姜洛塵，我不是想阻止你復仇，只是不想當一個傻子，明白嗎？”
姜洛塵頷首，這次是他做錯了。
“姒兒，我保證，下次行動之前，會提前告訴你。”
沈姒煙得到保證，臉色略有緩和。
姜洛塵藉此機會，走到她面前。
向來身姿挺拔，從不曾爲誰折腰的天之驕子，就這般緩緩蹲在她面前。
仰起頭，眸光染上溫柔，低聲認錯：“姒兒，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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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姒煙忍不住瞥了她一眼，忽然繃不住嘴角微彎。
姜洛塵薄脣勾起，圈住她的纖腰，低聲輕哄：“姒兒，不生氣了，好不好？”
沈姒煙眼底冷漠漸漸褪去，想了想道：“下不爲例，以後不許以身犯險，有事要跟我說清楚。”
“好。”
能將她哄好，他自然無不答應。
……
二人鬧了一場矛盾，又重歸於好。
衆人幾乎沒有察覺。
只有獨孤顏與裴護鬆了口氣。
想來這件事情他們也是知情的。
大夏皇受傷之後，一直沒有再召沈姒煙進宮。
沈姒煙也樂得清閒，每日在小院裏陪陪阿孃，與姜洛塵膩膩歪歪。
小年將至。
這天，他們準備出門採辦年貨。
衆人分頭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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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與夏若晴、沈禾淵、雲昭四人去採買米糧。
而沈姒煙與姜洛塵則去成衣店爲衆人訂製新衣、鞋襪等。
做完這些，沈姒煙臨時決定去鋪子裏瞧瞧。
順便拿些小玩意兒回去送給阿孃她們。
誰知馬車行駛到聚寶齋門口，卻發現裏面圍滿了人。
沈姒煙皺了皺眉，讓車伕停車，與姜洛塵下了車。
撥開人羣，她便聽見前方傳來一道尖銳的叫罵聲：“你知道我家夫人是誰嗎？瞎了你的狗眼！”
“你、你怎麼罵人呢？”
“罵你怎麼了？踐民！”
華服盛裝的女子身邊，一名綠衣丫鬟盛氣凌人，刁鑽刻薄。
“豈有此理！你們拿這些假珠寶首飾過來訛詐，現在竟然還敢出口傷人？”
華服女子臉色一沉，綠衣丫鬟便再次開口斥責：“混賬！我家夫人身份貴重，豈是你能污衊的？”
“好啊，既然如此，那就報官吧！”
聚寶齋的掌櫃也急了。
昨日買走的首飾的時候，明明都是好好的。
今天過來卻說首飾都是假的。
這怎麼可能？
“放肆！我家夫人乃是淑敏公主，怎麼會訛詐你這等踐民？”
隨着綠衣丫鬟一聲怒斥，掌櫃的也愣住了。
圍觀百姓這時候也紛紛開始議論。
“什麼？是公主？”
“看來這家是黑店啊，公主怎麼會平白冤枉人呢？”
“就是，公主又不缺銀子，不會做這種事兒。”
……
沈清梧聽着周圍的議論聲，嘴角揚起一抹得意的笑。
這時，一道清冷女聲斜插進來。
“別的公主會不會做這事兒我不知道，不過這位淑敏公主嘛……那就不一定了！”
沈清梧聽見這聲音，渾身一僵。
轉頭就見到了沈姒煙那張熟悉的臉。
她狠狠盯着她，色厲內荏道：“你胡說什麼！”
沈姒煙走到她面前，抱胸冷嗤：“我說什麼，你會不知道？”
沈清梧眸光微閃，別開視線。
掌櫃的見沈姒煙過來，立馬鬆了口氣。
“東家，您可算來了，這位夫人昨日花了一萬兩銀子買了好多珠寶首飾回去，今兒一早就將東西都退了回來，說是假的。”
沈姒煙冷笑着勾了勾脣：“不稀奇，若是不這麼做，怎麼將真的珠寶首飾據爲己有呢？”
“啊？”掌櫃的傻眼，隨即反應過來。
“好啊！原來你們真是來騙錢的！報官！趕緊報官！”
一旁小廝聽了，立即點頭，跑去報官。
沈清梧指着他們怒罵：“放肆，你們是什麼身份，竟敢對我無禮？”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你這個異國公主！”
清冷淡漠的聲音在人羣中響起。
人羣自動分開兩邊，姜洛塵從中緩步而來。
如謫仙般出塵的高華氣度，令人折服。
沈清梧直愣愣看着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就這麼出現在眼前，死寂般的心激烈跳動起來。
她以爲，這輩子都看不到他了。
沒想到他竟再次出現了。
姜洛塵無視她的目光，走到沈姒煙身邊，與她並肩而立。